“好。”顧蕭惟點了點頭。
包廂裡安靜了足足秒。
“這算是喪心病狂的寵愛嗎?”李勝宇一臉懷疑自己耳朵壞了的表情。
洛嶼樂了,“這跟寵愛有個毛關係?”
李勝宇一正言辭地回答:“我隻會讓我女朋友上我的保姆車!”
洛嶼眼睛一亮,“哦,李勝宇——原來你有女朋友!”
話題果然被帶歪,轉向了對李勝宇的嚴加拷問。奈何李勝宇的嘴嚴實的要命,就是連灌瓶啤酒也不說女朋友是誰。
這一晚的聚會大家都很儘興,李勝宇和薑沐星還都加上了顧蕭惟的微信。
薑沐星一遍又一遍地確認顧蕭惟在自己的好友列表裡,當洛嶼和顧蕭惟坐上車的時候,顧蕭惟的手機就震了一下,點開一看發現是薑沐星的表情包,一隻從門縫裡偷看的小兔子。
“他發這個表情給我,是什麼意思?”顧蕭惟竟然皺起了眉頭,非常認真地研究。
洛嶼笑了,“大概是想知道你加他的號是出於禮貌,還是你真的會跟他說話。”
“原來如此。”顧蕭惟的眉頭終於鬆開,然後回了對方一個小兔子乖乖的表情包。
“我可以想象薑沐星這個時候應該抱著手機在座位上打轉。”洛嶼看了看窗外,然後又輕聲說了句,“謝謝。”
“為什麼對我說謝謝。”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個熱衷於聚餐的人。你來跟我們吃火鍋,聽李勝宇說拍戲的事情,跟薑沐星聊音樂,是因為他們是我的朋友。”
顧蕭惟說:“我不是那麼虛偽的人,也沒到社恐的地步。我跟他們交朋友,隻是相信你選朋友的眼光罷了。”
“相信我選朋友的眼光?”洛嶼自嘲地一笑,“你怕是忘了薄文遠了吧?”
“我也謝謝他教會了你人渣識彆技巧。”
車子開回了酒店,吃飽喝足了,洛嶼伸了個懶腰,“吃得有點撐,我想出去運動一下。”
“好啊,一起吧。”
洛嶼看了下時間,晚上十點半,這個點外麵還是有些行人的。而且車子開回來的時候,洛嶼是注意到了外麵好像有記者在蹲守。
不過根據他對顧蕭惟的了解,這家夥是不會在意的。
晚上散步也好、逛街也好,都是光明正大的事情,根本不怕被人看。
“我感覺這期的綜藝節目播出之後,你的粉絲應該會破五百萬了。不用錄個什麼VLOG答謝一下嗎?”顧蕭惟問。
“你當初粉絲破千萬的時候,也錄了?”
“不記得了。”
洛嶼笑出聲來,這個回答真的非常顧蕭惟。
“你都不記得自己搞沒搞了,還叫我搞?”
但是洛嶼想了一下,又說:“搞一個也行。不然等到粉絲真的破五百萬了,崔姐說不定搞個更大的陣仗,讓我尷尬。”
“晚上錄一個雖然你的臉不會很清晰,但有朦朧感也好。就像你那次的燈箱自拍。”
“你等下,我去洗把臉。就算是朦朧感,也不能滿臉油光吧。”洛嶼進了洗手間,認認真真把自己洗清爽了,然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探出頭來問,“你看過我的燈箱自拍?”
“嗯。”
“那時候咱倆還沒微博互關吧?”洛嶼又問。
“互關之後向前翻的。”
洛嶼有點心虛,他關注顧蕭惟之後,可沒向前翻他的劇照什麼的,這聽起來像不像他不夠在意顧蕭惟?
誰知道顧蕭惟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調侃道:“你是不是在想你從沒有向前翻過我的微博,怕我發現你對我不怎麼在意,現在正想著補救?”
洛嶼嘿嘿笑了兩聲,“怎麼會呢……我其實用微博的次數不多。”
把臉上的水漬擦乾淨,洛嶼在心裡暗暗地決定,回去之後他要把顧蕭惟的微博從頭到尾多看幾遍。
“不過我微博也沒什麼好看的。大多都是經紀人代發的。”
洛嶼走了出來,換了一件T恤,“經紀人代發的?你好幾次幫我說話呢?還有幫我拍照那次也是?”
“攝影作品是我自己發的。”
洛嶼羨慕地說:“你經紀人可真好,對你簡直縱容啊。”
彆的經紀人都是非必要,不轉發跟自家藝人沒關係的東西,但顧蕭惟的經紀人不但沒限製他,還替他轉發。
“崔姐對你也很縱容。”顧蕭惟說。
“那不一樣。我跟崔姐之間還是有默契的,比如什麼能發,什麼不能發。”
誰知道顧蕭惟的嘴角向上揚了一下,“你確定?崔姐沒教你發照片之前要p一下?”
“這個……”
“不過你不需要p。你的生活照已經很不錯了。”
顧蕭惟說完,就走向了門口。
兩人乘了電梯下去,走出酒店大門,顧蕭惟就示意了一下共享單車,兩人掃了碼,騎著車就走了。
洛嶼很好奇地回頭看了一眼,果然有四個人站了起來,臉上驚訝的表情還沒收起來——他們在酒店門口蹲守那麼久,目標人物卻騎著自行車跑了?
關鍵他們如果也騎自行車跟上,那就太顯眼了。如果回到車上或者攔出租車去追,這會兒也跟不上了。
顧蕭惟和洛嶼的腿都長,車騎得飛快,一轉眼就沒入了夜色裡。
“我們去哪兒?”洛嶼側過臉來問顧蕭惟。
自從離開了學校,他很久沒有騎過自行車了。
他一笑,夜風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拽得又長又遠,路燈的燈光掠過他的眉眼,他眼底的光、唇上的笑,就成了這夜色的全部。
“去個人少,空曠點的地方。”顧蕭惟回答。
“哈哈,還好我不是女生,不然我都要懷疑你彆有所圖。”洛嶼一邊騎,一邊看向顧蕭惟,“從山菌火鍋店回來的路上,我看到了江邊有個觀景的小平台,那裡空曠。就是不知道這個時間點了還有沒有人在那裡散步。估計得騎上二、十分鐘,正好消食!”
“有想好錄什麼嗎?”顧蕭惟問。
“嗯……我這人好像沒什麼才藝啊。唱歌、跳舞、說相聲,每一樣都拿不出手。”洛嶼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顧蕭惟無奈地一笑,“你確定嗎?”
“我的才藝就是背過你——要不我再背一次?”
洛嶼看了過來,眼底都是笑意,明亮得像是有人在他眼睛裡撒了一把碎鑽。
他們路過了一個夜市,大排檔擺到了路邊,賣燒烤的、炸串的味道撲麵而來。
還有一些小商小販將攤子擺在輪車上。
其中有一個攤子上都是各種發光的玩具、小車、用珠子穿出來的存錢罐之類,基本上有小孩子路過就要往那個攤子上躥。
洛嶼的腳一邊點地,一邊在人群中穿行,他忽然發覺顧蕭惟不見了,停下來四下張望,又不好大聲喊“顧蕭惟”的名字,畢竟這條街上散步的大哥大姐們就算不追星多半也是知道他的。
“哪兒去了?”
洛嶼把車推到了路邊,拿出手機撥通了顧蕭惟的電話。
“同學,請問你去哪兒了?”
“我在賣會發亮的氣球的輪車邊上。”
洛嶼歪了歪頭,找到了那個賣玩具的攤子。顧蕭惟戴著口罩,正跟攤主商量著什麼。
“唷,顧同學,你看上什麼了?學長給你買啊?”洛嶼過去,一條胳膊就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周圍有小孩子在鬨著買氣球,顧蕭惟靠向洛嶼,在他的耳邊說:“你猜。”
兩個字很輕,還帶著點笑意,聽在洛嶼的耳邊有點癢。
“我猜?發□□球?”洛嶼抬了抬眉毛。
“為什麼是發□□球?”
“因為……總覺得你會喜歡明亮的東西。”
顧蕭惟輕輕笑了一下,指著輪車裡的一把玩具寶劍說:“可我想要那個。”
“你想要這個?”洛嶼驚訝地把那把玩具寶劍拿了起來,顛了顛。
它很輕,劍鞘和劍柄都是塑料的,洛嶼把劍拔了出來,劍身像是渡了層金屬色,但是很軟,應該是為了防止小孩子玩鬨的時候受傷,所以隻要碰到什麼東西就會彎曲。
“我記得你拍過武俠吧,耍劍還沒耍夠呢?”洛嶼好笑地問。
“想看你耍。”顧蕭惟說。
“我?你是說一會兒錄視頻的時候用這個?”
“嗯。”顧蕭惟點了點頭。
在五彩斑斕的燈光下,顧蕭惟的側臉有著硬朗卻又讓人捉摸不透的輪廓,帶著一眼看穿的孩子氣,又有著將一切喜怒哀樂都深藏的克製。
“我都說了……我學的那些都快還給當初的老師了。”提起這個,洛嶼心中有愧。
“那還剩下的彆丟了,讓我看看。”顧蕭惟說。
洛嶼頓了兩秒,忽然覺得那句“剩下的彆丟了”很珍貴。
顧蕭惟說想看,那就都給他看吧。
這把劍隻花了八塊錢,劍鞘上還有一根掛繩,洛嶼本來想把它背到背上,可惜那是給小孩子玩的,繩子太短了,洛嶼隻能把它掛在肩膀上。
兩人跨上了自行車,重新出發。
遠離了喧鬨的夜市街,他們沿著江邊的大道騎行,快要晚上十一點的時候,終於來到了洛嶼口中的觀景台。
江風陣陣,這個時間散步的行人也看不到了,隻有路燈的燈光孤零零地落在平台上,以及遠處昏暗一片的江水。
洛嶼站在觀景台的中央,有些不好意思了:“我說,你真要看我舞劍嗎?有點尷尬啊。我是不是回去準備準備,練上一兩周,配個音樂啥的……”
“你還記得大那年校慶,你表演過一段劍舞嗎?”顧蕭惟問。
“可彆告訴我……你當時在台下看?”洛嶼問。
“當然。那時候我身邊的人都在驚呼,你蕩劍一躍而起的時候,像是要永遠留在半空中。”
“啊,我從前的老師也說我的滯空時間很長。”洛嶼垂下眼,想起當初的武術老師,心裡不免失落。
“彆去想那些既定的動作。你當初也喜歡武術的吧?如果現在還喜歡,就當做自己是喜歡鋼琴的人彈了一曲《小星星》。不是每一個喜歡武術的人都能堅持到最後成為冠軍的。”
顧蕭惟有一種安靜的姿態,仿佛他在等待著什麼,又像是在保護著什麼。
而洛嶼,就在這樣的目光裡,所有曾經的蹉跎與失落都歸於平靜,過濾到最後,剩下的就是藏在心底的熱愛了。
“行,今天你要給我好好錄,因為不管以後這一段發上網去有沒有人看,或者有多少人看,今晚你是我唯一的觀眾。”
洛嶼一邊笑,一邊向後退,他活動著手腕,又壓了壓腿,然後將掛在肩膀上的玩具劍拿了下來。
顧蕭惟的唇上帶起淺淺的笑,向後靠著觀景台的圍欄,江風拂起他的發絲,看向洛嶼。
那一刻,洛嶼仿佛回到了上輩子,當自己即將離開話劇院,看到顧蕭惟還在台上練習的時候。
《浮雲飛踏》的前奏響起,琵琶聲層層疊疊鏗鏘有力,緊接著古箏的聲音響起,如天瀑直落。
洛嶼早就不記得當初自己跳了哪些動作,隨性而發,那柄劍被他耍得嘩嘩作響。
他的身型優雅颯踏,劍招利落,劍勢深遠,步踏九宮,剛勁時仿佛穿山透石,一躍而起腰背繃成弓弦似要遙達九天。劍花也挽得瀟灑,仿佛骨子裡的那點輕狂都釋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