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誰拍死誰還不一定呢(2 / 2)

“如果你很喜歡為我整理衣領,衣帽間裡還有數十件襯衫,我可以一件一件穿給你。”顧蕭惟垂著眼,看著洛嶼的手指說。

“我就是好奇——那些助理每次整理衣領都在扯什麼?不都好好穿在脖子上嗎?”洛嶼一抬眼就對上顧蕭惟的視線,對方剛才還帶著冷漠氣場的眼睛裡已經泛起了笑意。

他在調侃他。

“行了,我體會過整理衣領的感覺了。你可以跪安了。”洛嶼用手背在對方的胸口上拍了一下。

本來還想占占這家夥的便宜,卻鬨得自己心虛了。

下場戲是顧蕭惟對聶揚塵,他將保溫杯遞回給了洛嶼,洛嶼晃了晃,擰開一看,咖啡被喝完了。

“你這是一口都沒剩下給我?”

“誰要你扯謊來著?”顧蕭惟瞥了他一眼。

“我扯什麼謊了?”

“聶揚塵真說過要把我拍死在沙灘上?”

顧蕭惟的聲音是冷的,目光卻微微向上挑起,帶著一絲戲謔。

洛嶼這才想起,顧蕭惟會看口型,之前就是看口型從他和謝裳的聊天裡猜到江雲斜對他擺的鴻門宴。

“他是沒說,但我確定他是這麼想的。”洛嶼麵色不改地回答。

“哦,那就看看誰先拍死誰吧。”

顧蕭惟轉身而去。

洛嶼在心裡為聶揚塵點蠟,唉,誰要你先來招惹的我們呢?

接下來的這場戲是趙隊長離開彆墅不久,大收藏家莊先生的助理秦臨再度拜訪陸屏楓,還是來談收藏的。

工作人員調整了彆墅裡的光線,確定場次之後又是一聲“哢”響,所有演員再度沉入戲中。

秦臨帶著他職業化的微笑,走進了彆墅的客廳,窗簾已經拉上,整個客廳裡就隻剩下頭頂吊燈的冷光,就像是曾經打開的盒子忽然又關上了一樣。

不過,如果是潘多拉的魔盒,關上也未必是壞事。

此時的陸屏楓麵容冷淡地坐在沙發上,雙臂展開搭在沙發的椅背上,微微向上仰著,似乎是看著吊燈出神,優雅的臂展和修長的雙腿讓所有看著這一幕的人感歎——陸屏楓存在本身就是藝術。

“如果你是來談那幅紅背蜘蛛的,可以離開了。”陸屏楓開口道。他的聲音沁涼,在這棟空曠的彆墅裡,像是揉碎了的冰在杯中碰撞。

秦臨不以為意地一笑,低下頭看了一眼玻璃茶幾上的點心塔,上麵的點心排列整齊,很明顯根本沒有人動過。

看來陸屏楓一直等待著的那位客人並沒有來。

“我不是來談那幅紅背蜘蛛的。莊先生聽我提起了您前幾天臨摹了‘光明女神’的標本,他想收藏您的這幅作品。”

“它不是作品,隻是對標本的臨摹。”陸屏楓回答。

“可是莊先生對它很有興趣。它和標本不同,因為您的技巧以及想要將它送給某個人的心意,賦予了這幅畫生命力。它是您眾多作品中,唯一描繪了生物的屍體主題卻並非死亡的畫。而且……您應該還是沒有辦法把這幅臨摹送給對方,就像這無人問津的點心塔。”

秦臨溫和地勸說陸屏楓。

陸屏楓終於直起了背脊,看向了他。

與秦臨的彬彬有禮不同的是陸屏楓此刻的目光裡透著一種壓迫感,仿佛明亮的空間正逐漸陷入黑暗,而他是一切的中心。

“既然莊先生都知道它是為另一個人而存在的,卻還是想要它——花大價格來收藏一樣在精神上永遠不會被他占有的東西,這不符合莊先生的消費觀。除非……秦臨,你沒有告訴他這幅標本臨摹是要送給另一個人的。”

陸屏楓單手撐著膝蓋,略帶譏諷的笑容裡是令人難以抵擋的侵略性,像是要撕開所有虛偽的麵紗,直抵真相。

秦臨的笑容很微妙地收起,“陸先生,物以稀為貴而已。這是您的第一幅標本臨摹,對所有收藏家而言都意義非凡。”

陸屏楓緩慢地搖了搖頭,“是你,喜歡看著美好事物被剝奪了精神的自由,軀殼被冰冷的釘子穿透了卻無法掙紮的樣子。這是被死亡定格的完美。而我的臨摹,證明了這種完美可以被複製。”

秦臨的指尖很輕微地勾了一下。

“陸先生,我隻是一個收藏家的助理而已,我從來都左右不了自己的老板的決定。”

陸屏楓仍舊坐在原處,一成不變的姿態卻讓秦臨有一種被逼著倒退出這個空間的壓迫感。

這個男人就像一麵優雅的,無論發生什麼都不為所動的鏡子,映照出他內心深處的陰影,如同死亡般如影隨形。

而秦臨一切的解釋和說辭,在陸屏楓的麵前都是徒勞。

“如果我的那位朋友一直不肯收下它,它就隻有一個結局——被毀掉。隻有他能擁有它,莊先生不能,你也不能。”

說完,陸屏楓緩慢地前傾,拿走了桌上的茶杯,走入畫室。

秦臨被鎮壓的神經終於複蘇,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來。

這時候何叔來到茶幾前,把點心塔給收走了。

“哢——”

這一場戲結束,聶揚塵肩頭很輕地一顫,終於從秦臨這個角色中回過神來。

剛才顧蕭惟的氣場太有壓迫感了,無論是眼神還是台詞,都讓聶揚塵產生一種自己的價值被全盤推翻,被對方從這個世界驅逐,喪失自我的感覺。

聶揚塵深吸一口氣,看向顧蕭惟的方向,這家夥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在這樣的年紀釋放出這樣的氣場?

他到底經曆過什麼?是怎樣做到能這麼透徹地還原溫煜馳這種複雜度超高的角色?

聶揚塵看向顧蕭惟的方向,對方從容地走到了導演的身邊,正在複盤剛才的表演。

盛雲嵐摸著下巴看著陸屏楓最後的鏡頭說:“氣場太強烈了,留給其他演員發揮的空間不多。”

意思是顧蕭惟把聶揚塵給鎮住了,這樣就顯得聶揚塵的秦臨氣勢太弱,兩個角色之間的對弈感沒有了。

“那我們從最後一句台詞開始重新拍。”顧蕭惟沒有任何辯解。

盛雲嵐眯起了眼睛搖了搖頭,“不,這樣也很好,對於陸屏楓來說,秦臨本來就不是他的對手。既然不是對手,那就索性把架子抬高一些,讓觀眾去對比陸屏楓麵對溫煜馳和秦臨的態度的不同。”

聽到這裡,聶揚塵無奈地歎了口氣,“所以我成了溫煜馳的對照組了?”

“對照組也能從對比中好好學習。”顧蕭惟淡聲道。

聶揚塵摸了摸自己被打的嘴角,總覺得剛才那出戲,顧蕭惟對他的壓製是有意為之。

啊哈……難不成情敵見麵分外眼紅?

聶揚塵看向洛嶼的方向,用口型問對方:“你跟他說什麼了?”

洛嶼事不關己地聳了聳肩膀。

聶揚塵心想,草……顧蕭惟一世英名竟然也會中洛嶼挑撥離間的美人計?

不不不,要怪還是怪他自己,那天晚上乾什麼要去招惹洛嶼。

每一場戲結束,顧蕭惟隻有兩個方向,一個是去導演那邊查看剛才的拍戲效果,另一個就是回到洛嶼身邊。

此時的洛嶼正和嚴鈞有說有笑,手裡還拿著一個紙杯,紙杯裡盛著咖啡。

顧蕭惟走了過去,就聽見這兩人在聊的主題竟然是他。

“我第一次見顧老師,那時候他還沒有這麼有名氣,但是全身穿著的都是黑西裝,一臉肅然,根本不像去參加人家的台慶,倒像是去……”嚴鈞瞥見顧蕭惟,抿了抿嘴不說話了。

洛嶼卻一點都沒意識到顧蕭惟已經站在他身後了,補完了下一句,“像奔喪對不對?我有時候都覺得他結婚的時候也那個表情,他老丈人敢不敢把新娘的手交給他?”

“不然你把手交給我好了。”

洛嶼回頭瞥見對方,臉上立刻揚起笑容,話題轉得比翻書還快,“顧老師,辛苦啦?來來來,這是我剛才為你搶來的咖啡。據說是生椰拿鐵口味,你快潤潤嗓子,下場戲就到你和我啦!”

嚴鈞頓了一下,洛嶼的表情真就跟哄大明星的助理一樣,那笑容那姿態,惟妙惟肖。

顧蕭惟並沒有接過紙杯,而是說:“你不喝嗎?”

“這是為你搶的。”

“是太甜了你不喜歡吧?然後嚴鈞的助理送來的,你又不好意思不要。”

洛嶼心想剛才顧蕭惟不是在導演那裡嗎?怎麼能注意到他這邊得動向呢?

“沒關係,我可以一口悶。”洛嶼抬手做了個“你彆說了”的手勢。

顧蕭惟卻把紙杯接了過去,“我喝。我讓小琴給你泡了普洱茶,一會兒就送過來了。”

洛嶼笑了,“謝謝啊。”

今天的最後一場戲,就是洛嶼飾演的法醫溫煜馳因為收到陸屏楓贈送的閃蝶標本臨摹而登門道謝的劇情。

一開始,工作人員們都打算聽從導演的安排離開彆墅,可一到顧蕭惟和洛嶼對戲,大家就不約而同地又回來了。

現場維護秩序的工作人員忐忑地來到盛導的麵前,小聲說:“導演,大家都很想看這出戲……我也勸了好久了,但是大家都沒肯離開。要不然您……”

要不然您來發話吧!

盛雲嵐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注意一下,讓他們都不要入鏡。是昨天看了《反擊》所以一到顧蕭惟和洛嶼對戲,他們就忍不住吧?”

“那是。《反擊》的後勁兒太大了。”

盛雲嵐接過了喇叭,對所有人說:“要旁觀的注意一下,被拍進去了就要重來!誰都不想重複返工耽誤晚上的事兒吧?”

“晚上什麼事兒啊?”攝影組長和盛雲嵐比較熟,打趣道。

“圍這兒的難道不想晚上八點前能收工回去看電視劇嗎?”

盛雲嵐一說完,圍觀的演員和工作人員又向外退了一大圈,攝影組長比了個ok的手勢,盛雲嵐滿意地放下了喇叭。

洛嶼深吸一口氣,本想整理一下自己的衣領,忽然發覺自己穿的是普通的圓領休閒衣,兩隻手抬到領口間的動作都有點尷尬。

顧蕭惟卻信步而來,停在他的麵前,開口道:“如果你想,我的衣領可以給你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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