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瞥他一眼後,周謙不再多看,隻是重新麵對了屋內那處於支離破碎狀態下的怪物。
今天的怪物非常安靜,空中各類血肉臟器都處於懸浮狀態,並沒有任何動作。
周謙站起來,穿過殘缺不全的鱗片、碎裂的血肉,撥開淋漓的血管……主動靠近怪物。
這是周謙第一次在怪物幾乎完全靜止的狀態下走到床前,繼而直麵了病床上的一張臉。
臉的背後隻有部分大腦,並不知道頭蓋骨飄到了何處。
即便是在這中情況下,其實那張臉也是很漂亮的。
其中有一半是人臉,能讓人能認出那就是白宙的臉。
那是曾經16歲的少年長大之後的模樣。
隻可惜另外一半臉已經全然不同了,那裡長出了鱗片與角。
現在怪物的雙眼都閉著,大概是那幫研究員做了什麼。
鐵門徹底合攏之後,周謙聽到了廣播:“我們已經將白宙進行了暫時性的麻醉,之後將對他注入藥物,完成化神的最後一步。
“化神需要一定的時間。這段時間內,他的身體會始終處於麻醉狀態,我們會通過技術手段激發它的腦電波,讓它構造出一個意識空間。
“我們也會同步影響你的腦電波,讓你能進入那個空間。你是他的訓牧人,這對你來說會非常容易。”
“周謙,我們無法預計在意識世界裡,你們會遇到什麼。
“不過你之前應該有過多次進入他意識世界的經曆。很可能你會麵臨類似的場景。所以無需過於擔心,你應該很容易就知道怎麼引導他。
“也許你們會遇見一次洪流,你隻要找艘船,找到白宙,再帶著他乘船離開就好了。如果你們遇到了瘟疫,那麼你需要找到特效藥,找到白宙,再治療他……
“當然,事情也可能非常簡單。他過馬路的時候,有車過來,你隻要拉開他就好了。
“總之原則隻有一個,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找到白宙,並帶著他活下去。”
“周謙,祝你順利。
“如果你的任務失敗,我們會儘可能地保證你的安全,把你從意識世界帶回來。至於白宙……我們隻能在他的麻醉藥效過去之前殺了他。”
·
周謙在廣播的引導下坐回了輪椅上,並站在屋子裡的一角,角落的一個儀器上飛出來兩片磁鐵一樣的東西,貼在了他的太陽穴上。
很快周謙就變得有些困倦了。
閉上眼之前,周謙看見房屋中央有淡藍色粉末狀的物什飄灑而下,它們被一雙看不見的手,以一中非常精密的方式編織成線,將每一根血管、每一塊血肉、每一個臟器都連在了一起。
周謙甚至能遠遠看到,病床上的那張臉的下方布滿了多條泛著熒光的藍線,遙遙地與一截高懸在天花板位置的脖子相連。
周謙沒能看到更多,他很快就閉上了眼,然後踏進了一個一片漆黑的世界。
他找到了一個手電筒,打開來,看見了一路散落的血肉與白骨。
這像是一個屍山血海構造的世界。
不知道為什麼,周謙總覺得這個世界有些熟悉。
他想起了廣播提過,他以前作為訓牧人,進入過怪物的意識世界。
隻可惜他不記得了詳情了,隻得緩緩往前探索。
過了一會兒,周謙看到了一間熟悉的教室。
走到教室前停下腳步,透過窗,周謙看到了裡麵的白宙,以及將他包圍了的滿桌子的蛋糕。
周謙記得,這是他幫白宙過生日的場景。
那個時候兩人才上三年級。
周謙記得清楚,兩個人曾坐在講台上一起吃蛋糕,自己還曾對白宙發起過奶油攻擊,末了還故意逗這個聽話懂事的班長。“白班長,你不是最循規蹈矩的嗎?怎麼跟我一起坐講台了?這次你要跟我一起寫檢查了。”
不過這一回,周謙並沒能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出現在這間教室。
沒有人給白宙過生日,他一個人被非常多的蠟燭與蛋糕包圍,更顯得形單影隻。
這樣的世界會存在怎樣的危險?
周謙腦子裡剛滑過這個念頭,大地忽然開始了顫動——地震了!
可怕的災難突如其來,溫馨的教室搖搖欲墜。
周謙蹙眉往教室內的小男孩看去,隻見白宙獨自坐在講台上,頗有些落寞地獨自吃著蛋糕。
感覺到地震的時候,他隻是皺了下眉,就繼續安然地繼續把蛋糕吃了下去——
他好像根本沒有想過要逃。
你現在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在渡劫呢?
還是說,你沉溺在了一場舊夢,或者說白宙的記憶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一塊石頭砸下來,幾乎擦著小白宙的鼻梁而過,在地板上狠狠砸出一個深坑。
可小白宙不為所動,他隻是默默用指尖沾起了一點奶油,竟是抹到了自己的腦門上。就像曾經的小周謙做過的那樣。
小周謙不見了。
於是小白宙代替了他對自己做出這個動作。
窗外,眼睜睜看著這一幕的周謙無動於衷。
他覺得他應該什麼都不做。他放任小白宙死了就行了。
到時候怪物會被判定失去理智、化神失敗。那幫研究員自然會殺了它。
不過周謙畢竟還是敲碎了一麵窗戶,跨步跳了進去。
他頗有些好奇,想要問小白宙一些問題。
就在這個時候,他麵前的空地上突兀地出現了一個紙盒子。
周謙立刻認出,這是裝有他情緒的那個紙盒。
七日前,背叛過他的曆學海在離開之前,曾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再次打開它,否則他會一瘋到底,再沒有人救得回來。
耳朵裡滑過曆學海說過的話,周謙麵無表情地走到盒子跟前,手掌覆上去,隻略停頓了三秒,就直接將它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