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雪很大,賈敏不知自己何時睡著的,隻是等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她倏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床帳外麵正輕手輕腳乾活的倚琴、染畫立即丟下手上的帕子,小快步走了過來,一人掀開一邊床帳掛在掛鉤上麵。
“姑娘,您醒啦?”這會已經巳時過半,再不醒來就要到晌午了,之前太太和大奶奶、二奶奶都來過一趟,發現姑娘沒醒,就都轉回去了。
賈敏微微蹙眉:“幾時了?”
“快到午時啦。”丫鬟們一邊服侍她起床,一邊回答她的話。
因為是在家裡,且額頭上又有傷勢,所以賈敏沒有在臉上敷粉化妝,整個臉上清湯寡水的。
丫鬟們覺得自家姑娘這兩天情緒實在不對頭,好似一下子對萬事萬物都失去了興趣一般,就隻是活著,就像老年人遲暮那般,這種感覺讓丫鬟們恐慌。
吃過遲來的早膳之後,倚琴揭開她頭上包著的那一圈布,染畫手上拿著藥膏,喜笑顏開道:“姑娘,基本上消腫啦,應該很快就會結痂。”
染畫把藥膏放在桌子上,又道:“待會得向太太說沒有祛疤藥了啦,得找太太要一些。”
賈敏抬頭看了一眼銅鏡裡模糊的臉,並不說話,任由丫鬟們施為。倚琴和染畫重新上好藥,還是在額頭上包紮了一圈,這樣子無法出門見人,也不能見客,因為好像戴孝的人,不吉利。
天氣依舊很冷,她在家裡穿得就沒有那麼講究,穿了厚厚的棉襖,又外麵罩了一件冬衣,再披上鬥篷,手上揣著手爐,主仆三人才施施然前往榮禧堂。
現在是隆冬之際,榮國府在京城之外的某些產業是等不到臘月份來結賬的,所以基本上從這個月開始,就有京城之外的掌櫃帶著賬本和貨物來榮國府結算,史氏很忙,看到女兒來了,恰好就暫時歇息片刻,喝杯熱茶,再審視女兒一番,問道:“今天好些了嗎?”
賈敏微微低頭,福身一禮道:“多謝太太關心,女兒已經無礙,累太太操心,是女兒的不是。”
史氏再仔細看了她半晌,說道:“勞累倒是不勞累,操心倒是真操心,你告訴娘,昨兒你到底怎麼了?”
賈敏瞬間變成悶葫蘆,低著頭怎麼也不張聲,史氏萬般無奈,戳了她的腦袋一下,說道:“不省心的丫頭!”
從榮禧堂離開之後,賈敏去了東院,她是去探望侄子的,也是走到東院門口,她才想起侄子賈瑚先天不足,沒幾年就夭折了。
她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她想救侄子嗎?想救,但怎麼救?太醫院那麼多國手都無能為力,有道是有錢難買胎裡養,侄子這先天不足的問題他們無法根治。
等等,她記得九皇子也是先天不足,今生九皇子都活了下來,侄子應該也有救吧?
隻是等賈敏看過侄子,和大嫂悄聲討論這件事情的時候,大嫂目光暗淡,搖頭道:“之前九皇子好轉的消息傳來,公公也請了那幾位為九皇子看病的國手,但諸位太醫都說了,其實他們也不知道九皇子怎麼突然就好了呢?”
歎息了一聲,陶氏沉吟片刻後,說:“太醫說九皇子這些年吃了許多名貴藥材,這些藥的精華堆積在九皇子的身體裡,前不久九皇子感染風寒大凶之際,這些藥物可能才真正融入到九皇子的血液、經脈、骨骼,把九皇子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其實太醫們的說法也沒錯,九皇子身體裡堆積了太多藥材的精華,但自身卻無法吸收,當然也不是沒有一點作用,不然九皇子活不到十七歲。墨紹珩穿越來了之後,本能地運轉異能修煉功法,尤其是木係異能,本就有治愈的功效,把身體裡那些精華吸收之後,補充了先天的不足,身體自然就好了。
賈敏瞬間也神色黯然,她是為了一雙兒女而重生的,但林海拒絕與她再續良緣,他們的一雙兒女將永遠不能出現,她已經不知道該何去何處。
現在她想救侄子,但她沒有辦法,這一刻,她感覺到了那種無能為力有多讓人無奈,是不是命運就是讓侄子要早早離開人世?
她心思沉甸甸地離開了東院,轉去西院探望另外一個侄子賈珠,隨即又想起這個侄子也是早逝的命運。
前世賈珠與她的兒子差不多前後一起離開人世,那時候她哪顧得上娘家?她的身體本就因為孕育兩個孩子而虧空得厲害,兒子的離開簡直是雪上加霜,她努力撐了兩年多,還是在女兒六歲之際離開了人世。
前世的事情不提也罷,單說賈珠。
賈珠的死亡應該可以輕而易舉地避免,隻要不要讓二哥二嫂這對夫妻把自己達不成的目標壓在賈珠身上,他沒有因為科考而嘔心瀝血,那麼他就一定不會早亡。
“人之初,性本善……”孩童稚嫩的嗓音喚醒了走神的賈敏,賈敏仔細一聽,不禁心中微微一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