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1 / 2)

先帝膝下長大成人的皇子一共有三位,除了如今登上大殿的襄王,以及實力頗為雄厚的禹王外,就剩下那位舞女所生的翊王。

說起這位舞女,其還有一段坎坷經曆,在被賣身進王府當舞女前,從小被拐,是在青樓被媽媽養大,直到生下兒子後,才和先帝求了個恩典,派人去尋家人。

翊王的外祖便是已故的正三品平虜將軍,吳勵。

不管翊王是如何性情,他這位外祖在當年確實是一名猛將,隻可惜後來不幸戰死在晉州之亂。

巧的是,如今鎮守晉州城的正是翊王唯一的嫡親舅舅,吳嶠。

晉州毗鄰翊州,這也是襄王遲遲未動翊王的原因,畢竟就算翊王再無權勢,他舅舅也是個統領兩萬兵馬的正四品將領。

疾馳的馬車很快超過他們這一群人,往忻州方向去,沿路揚起了不少塵土。

宋琬抬手一揮,擋了大半,卻還是沒能免得了一聲“阿嚏”!

這一聲在一眾馬蹄聲中並不響亮,但卻很明顯,宋琬努力繃著小臉,想要挽回自身的威嚴。

顧燕急收起心思,轉頭便瞧見她這副模樣,不經莞爾。

宋琬瞥到他在笑自己,立馬皺眉命令:“不許笑!”

顧燕急點頭:“嗯,我不笑。”

宋琬:……我明明看你笑了!

她決定換個話題,“你知道剛剛過去的那輛馬車是誰家的麼?”

顧燕急見她提起那輛馬車,以為她是發現了什麼異常,“怎麼,那輛馬車上有問題?”

宋琬:“跑這麼快,沒問題也是有鬼。”

顧燕急一下就明白了,她這還是在意方才的小失誤呢,他輕笑一聲:“大問題沒有,不過怪異倒是有一處。”

宋琬聞言,眼眸一亮,“什麼怪異之處?”

顧燕急駕著糧車,往她身側靠了靠道,“看方向,這輛馬車是從翊州那個方向過來,並且是繞了遠路。”

宋琬沒聽明白,歪著腦袋:“你怎麼知道人家繞路了?”

顧燕急斂眸,平聲解釋,“剛剛他們過去的時候,有一股淡淡的鹹腥味從裡麵飄出來,那是坐久了漁船才會沾染,而從翊州去忻州,想要走水路就必須繞遠路。”

宋琬還有一個疑惑,“那你又怎麼知道人家是從翊州來的?”

顧燕急繼續解釋:“很簡單,這個方向過來的,走陸路,至多半月便能趕到,偏偏要走水路,平白多耽誤半月,這樣的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馬車的主人不想被一路州城盤查身份。”

宋琬懂了,“不過有一點你說錯了。”

“哪一點?”顧燕急挑眉。

宋琬努努嘴,示意前方馬車離去的方向道,“馬車的主人應該不在。”

顧燕急:“你又用那種能力了?”

宋琬搖頭,頗為誠實道,“這是職業習慣,你不懂,到了我這個境界,不需要刻意使力,就能感知到馬車裡麵的情形。”

她的精神力異能就很像後世的攝像頭,隻是沒有畫麵,一切隻能靠感知。

顧燕急不知道她口中的職業習慣是什麼意思,不過他稍轉一下,也能猜個大概。

“你看到了什麼?”他問。

“很多人。”宋琬如實答,“大概和大胡子的大兒子差不多體型,馬車裡擠了十來個人,而且他們都被綁得嚴嚴實實。”

這和後世的人販子很像,宋琬記得孤兒院裡也有很多人販子拐走後發現孩子有先天殘疾,然後就扔到孤兒院門口的。

不過在這裡,買賣人口居然是被允許的。

宋琬想著,不由得捏緊荷包。

顧燕急沒想到會是這樣,方才他通過馬車壓過後留在的車轍印,隻能判定馬車裡很可能還裝了比較重的東西。

沒想到居然是十幾個人。

聯想到宋琬描述的體型,顧燕急大概猜到了那些人要去往何種地方。

“你怎麼不說話了?”宋琬看向他。

“我在想,剛剛過去的那輛馬車或許和襄王禹王他們沒有什麼關係。”

不過顧燕急也沒有掉以輕心,他叫來張盛蔣震讓他們現在就喬裝打扮好,切勿露出任何他們是來自黔地的痕跡。

距離忻州還有五十裡路程,顧燕急估計好時辰,他們大約能在天黑前內入城。

宋琬對什麼襄王禹王不關心,她隻覺得趕車有些無聊,於是從隨身的荷包裡掏出先前沒吃完的半塊玫瑰酥。

這是二嬸楊氏親手做的,宋琬咬了一口,果然如戚氏所說,又甜又香,好吃極了。

吃完玫瑰酥,宋琬拿起一早準備的粗繩,她打算用繩子做一條簡易的鞭子使。

在末世她殺喪屍要麼是用匕首要麼就是徒手生砍,來到這裡她才發現擁有有一把襯手的兵器是多麼方便。

刀劍隨身攜帶太占地方,左思右想宋琬還是覺得可以隨意變化形狀的鞭子最適合自己。

“宋姑娘在做鞭子?”顧燕急盯了半晌,才看出來。

“對啊。”畢竟是去搬銀子,她多少得拿出點誠意,要是空手進去,萬一對方覺得自己太不重視怎麼辦。

“這種粗繩做出來的鞭子,用不長久。”

“我知道啊。”她也沒打算用多久。

顧燕急默了默,而後承諾道,“等這件事結束,我給宋姑娘做一副合適的鞭子。”

“好啊。”宋琬沒什麼太大反應,在她眼裡,顧燕急送鞭子和戚氏楊氏給她做的糕點沒什麼區彆。

如果非要說它們有什麼不一樣,大概就是後者還可以吃吧。

見她反應平淡,多了一肚子話的顧燕急抿唇,他想問她到底知不知道如果一個男子贈予女子親手製作的物品是為何意。

過了約摸一刻鐘左右,顧燕急又偷偷觀察了一會兒,見她還是在專心製作鞭子,連馬都不趕了,直接用那種能力控製往前走。

他才願意相信,她是真的什麼都不懂。

……

第一次路過忻州時,大家為了趕路也為了不暴露身份行蹤,走得很快,這忻州城內如何,都沒有好好了解一番。

他們來的時間巧,今日正是城內逛燈會的日子,街上行人攤販眾多,好不熱鬨。

宋琬還沒逛過燈會,在把馬車寄存到指定地方後,她就忍不住逛了起來。

除了顧燕急,其他人都跟在後麵,手上多多少少提了些東西,都是宋琬一路逛下來的成果。

蔣震手裡提的是幾串筍乾,是宋琬從一個老婆婆的攤子上買的。

三個兒子手上分彆是蜜餞、糖葫蘆和酸杏乾。

宋七顧武幾人就更不用說了,手上的東西隻多不少。

饒是見慣了大場麵的張盛看著自己手上的甜漬櫻糕,也不免抽了抽眼角,這位宋家大小姐的行事作風真讓人摸不著頭腦。

最後還是宋七憋不住了,跑上前問:“大小——少爺,”他差點忘了大小姐如今著的是一身男裝,意識到後,宋七連忙換了稱呼,“少爺,我們什麼時候行動啊?”

宋琬正吃著剛買的糖人,她讓老板做了個大老虎,“不急,還沒到時間呢。”

這兒的人一般要去做什麼不想讓彆人知道的事,都是到了夜裡,夜深人靜的時候才行動。

她覺得自己多少也應該入鄉隨俗。

“那要不然我們幾個先去探探路?”宋七認為這種事多做些準備,會更好。

“你?”宋琬將他仔細打量一番,隨後搖頭,“你不行。”

宋七還想說什麼,卻聽到宋琬又接著道,“萬一你被抓起來了,我到時候搬完東西還得去救你。”

宋七:……

其實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壓根就不會被抓到。

顧燕急聽完二人的對話,唇角微勾,無聲輕笑。

他手上也拿了不少東西,其中一樣便是宋琬正在吃的糖人,他發現她很喜歡甜食,越是甜,越愛吃。

宋琬吃完大老虎形狀的糖人,見宋七還在跟前沒走,於是是擦了擦手道,“宋七你們去把車駕過來,半個時辰後,我們在這裡會合。”

宋七一聽要行動,立馬來了精神,“不過為什麼是會合,少爺你要去哪?”

宋琬突然發現宋七怎麼也有做老媽子的潛質,早知道就讓他和話少的宋二調換一下。

“是這樣的,我和顧燕急要去放花燈,你也要一起嗎?”宋琬隨便找了個理由。

宋七連忙搖頭,他哪敢破壞主子的好事啊。

至於顧燕急,在宋琬說出要與他去放花燈時,耳垂處便泛起了淡淡的紅。

她就這麼大咧咧說出來,所有人都聽見了。

蔣震和張盛默契抬頭望天,裝作沒聽見。

已經十八的蔣答,往後退了兩步,假裝離太遠,沒聽清。

蔣邇蔣善倒是選擇真聽見了,兩個小的頭湊在一起,說著悄悄話。

“宋姐姐為什麼要和顧二哥去放花燈?”

“你笨啊,爹以前不是說過,他和娘在有我們之前也經常一起出來逛燈會的,娘不是也說過爹每次幫忙拎東西都會抱怨買得太多了。”

“所以宋姐姐和顧二哥也是爹和娘那種關係嘍?”

“你這不是廢話嘛,還是吃你的糖葫蘆吧。”

兩個人說話聲不算大,不過在場的都是習武之人,哪裡聽不見。

率先有動作的是滿臉胡子也遮不住通紅一張臉蔣震,他揪著兩個小兒的耳朵,率先離開。

這不打一頓教訓下,等往後還指不定怎麼在背後議論自己的老子和親娘呢。

其他人還有所顧忌,給了蔣震麵子,宋琬就不一樣了,她直接笑出了聲。

“大胡子好有意思,沒想到還是個疼老婆的。”

“老婆為何意?”這已經不是顧燕急第一次從她嘴裡聽到不知是何意的詞句。

“老婆就是妻子、娘子的意思。”宋琬忘了這裡沒有老婆這個喊法。

“原來是這樣。”顧燕急明白了,這應該是她所生活的地方,對妻子的稱呼。

妻子,顧燕急在心底默念這兩個字,腦海裡浮現的卻是宋琬的臉。

一時間,他的耳朵似乎更紅了。

他忽然想起,他們之間的婚約還在,宋琬仍然是他的未婚妻。

等其他人走了,宋琬才終於能好好觀察這座城。

與城外的貧瘠景象不同,忻州城內異常繁華,茶樓戲曲,樣樣精致。

顧燕急一直跟隨在她身側,“阿琬打算去哪?”

在明白自己的心思後,他就不太想生疏地喊“宋姑娘”,既是未婚夫妻,那喊小名應該還算是合禮數。

“隨便逛逛。”

沒注意對方稱呼變化的宋琬走到一處樓前停下,“春風樓,這是什麼地方?”

瞧著不像茶館,也不像酒樓。

顧燕急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臉色一僵。

“顧燕急你知道嗎?”宋琬問他。

顧燕急張了張嘴,想了半天,最終還是如實告知,“這裡是小倌樓。”

他這麼換個詞解釋,宋琬就懂了,“春風樓,一夜春風,確實很貼切。”

顧燕急沒想到她居然連這個都知道,大越朝雖然民風相較於大鄴要開放些,但像春風樓這種地方,明麵上還是會以琴棋書畫作遮掩。

至於暗地裡的勾當做到何種地步。那就要看老板的良心了。

“顧燕急你看,那是不是我們在城外遇見的那輛?”宋琬指了指停在春風樓門口的馬車。

顧燕急自然是認出來了,這也更加堅定了先前的猜測,馬車裡被綁的十幾個少年,應該是春風樓采買的新人。

宋琬沒去過小倌樓,她想進去瞧瞧。

品出她真實意圖的顧燕急自是要攔住,“我們先去知府府邸。”

“不急,我們先進去。”宋琬力氣大,直接把顧燕急的手按下去,箍在手裡。

小手包裹著大手,看起來多少有些滑稽,顧燕急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攥著,大腦有一瞬空白。

“聽話。”見他還想掙紮,宋琬不免皺眉。

顧燕急:……怎麼聽著,自己才像是那個無理取鬨的小媳婦。

“阿琬……”顧燕急再次嘗試掙脫,絲毫未動。

她的力氣怎地如此大。

就這樣,顧燕急半掙紮著被宋琬拉進了春風樓。

路過之人,頻頻側目,大都心道,這年頭居然還有如此中看不中用的男人。

幾乎是剛踏入春風樓半步,裡麵便有一人搖著折扇笑盈盈迎了出來。

“兩位貴客,是來聽曲還是下棋啊?”

想必這位就是這裡的男老鴇了,看著三十上下的年紀,眼角可見些許細紋,麵上略上薄粉,頗有風韻。

所謂的聽曲和下棋其實就是暗語,對應著不同類型的小倌,一般的常客都能明白。

宋琬表現出一副什麼都懂的樣子問:“天天都是那幾首曲子,都聽膩了,就沒有新譜子?”

懂了,這是想玩新鮮的了,男老鴇眼珠子一轉,精明一笑,“自然是有新曲兒,隻是這價格嘛,肯定要比舊曲子要貴上不少。”

宋琬冷著臉,故意露出手上兩張千兩銀票,”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銀票。”

男老鴇內心暗道,今天又能大賺一筆了,他連忙讓人帶著兩位去了上房,自己則是帶著心腹去挑新人。

一進屋,顧燕急快速把門關上,他肅著一張臉,“阿琬你到底想做什麼?”

宋琬從桌上拿了塊糕點往嘴裡送,不夠甜,沒有戚氏和楊氏做的好吃。

顧燕急見她隨便就拿起來吃,一顆心都提了起來,“阿琬,像這種地方的吃食,不能隨便亂碰。”

他真怕一不小心就吃到加了東西的食物。

他連喊兩次,宋琬才終於注意到他的稱呼變了,終於不再“宋姑娘”、“宋姑娘”的叫了,聽著真不習慣。

宋放下剩下的半塊糕點,抬眸回他,“你放心,有沒有問題,我能看得出來,我就是想嘗嘗味道。”

顧燕急無奈歎氣,“所以是不好吃?”

要不然她不會一塊糕點隻吃一半就放下。

宋琬點頭,“不夠甜。”

末了,她又補了句,“這家春風樓也不怎麼樣。”

她指的是這裡的吃食。

顧燕急卻以為她是後悔進來了,於是趕緊道,“那我們走吧。”

宋琬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拉著人從窗戶一躍而下,兩個人如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上了房頂。

顧燕急一路被拉著,不對,應該說一路被她那根簡易鞭子綁著腰,這種怕他跑的情景似曾相識。

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時候,她就是這樣綁著自己。

宋琬帶著顧燕急一間房頂一間房頂地跳,路上順便解決了一些偷窺的人,最終在一個角落的小閣樓頂上停了下來。

她壓低聲音,告訴他,“那馬車裡的人就關在這裡。”

顧燕急驚訝,“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間閣樓與他們方才所在的房間可是隔了很長一段路,可不像白日時,兩輛馬車擦身而過。

“就是你說的鹹腥味,這裡最重。”宋琬指了指下麵。

“你想做什麼?”顧燕急相信她不是無緣無故來到這裡。

宋琬抿了抿唇,第一次在顧燕急露出了猶豫。

“不想告訴我?”顧燕急察覺到她有這種意思後,心底悶了一下。

“也不是。”宋琬掀開一片瓦,他們一路運著輕功過來,倒是比那個男老鴇還要先到。

小閣樓裡隻有一盞燭燈,不過夠宋琬看清楚一切,她數了數,一共有十五個少年,約摸都是十四五六歲的年紀,唇紅齒白,眉清目秀。

且無一例外,全被綁著。

“我要救他們,你要是覺得不好,可以先去找宋七他們。”宋琬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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