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我覺得不好?”顧燕急有種不好的預感。
“在這裡,人是可以隨意買賣的,如果我救了他們,就是違背了這裡的規則,難道你不生氣?”在末世,違反規則的人都是要受到懲罰的,當然強者除外。
這也是她支開宋七等人的原因,至於顧燕急,如果不算她,他就是這裡最厲害的那個,勉強也算是個強者。
到這一刻,顧燕急終於可以確定她不是原來的宋琬,甚至或許她本不屬於這裡,她來自異世,一個自己完完全全接觸不到的地方。
一想到這裡,顧燕急不由得拉緊了她的手,仿佛不拉緊,人就會消失一樣。
“我不生氣。”顧燕急深呼吸一口,一字一句道。
“為什麼?”宋琬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挺刻板的人,她還記得他在青雲山上的抵死不從,以及一口一個的“宋姑娘”,還不如他那位大哥隨性豁達。
“你救人,我為什麼要生氣。”顧燕急真想敲她的腦袋瓜子,不過也就是想想,他舍不得。
宋琬肉眼可見地由憂轉喜,“那你就是讚同我救人嘍?”
顧燕急點頭,不過又急轉了話頭道,“那如果我不讚同呢?”
宋琬:“那就隻能分開了,你做顧家的隊——領頭人,我做宋家的老大。”
如果隊伍裡出現一個與隊長意見不和且實力同樣強勁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重新分隊伍。
顧燕急:“……你想解除婚約?”
宋琬一臉問號:“什麼婚約?”
顧燕急滿臉黑線,頗有些咬牙切齒:“當然你和我的婚約。”
宋琬恍然大悟,她差點都要忘了這回事,因為她早就把顧燕急納為自己的人了,帶他來這裡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她有點舍不得他身上充沛精神力,想要說服他遵守她的規則。
“是不是有了婚約,哪怕你不聽話,也不能離開我?”宋琬問。
顧燕急眼皮子一跳,總覺得她話裡話外聽著都怪怪的。
什麼叫他不聽話,弄得就像他是嫁出去的那個。
“你不想我離開你?”想不通的顧燕急選擇跳過前麵那半句。
“對啊。”她饞他身上吸不完的精神力。
“好,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顧燕急目光溫柔。
倆人牛頭不對馬嘴,說了好一會兒,終於等到了男老鴇帶著心腹過來。
顧燕急連忙拉著宋琬趴下,隱在房頂暗處,能看得出來,男老鴇身邊的心腹是個高手。
一個普通小倌樓身邊怎麼會有這樣的高手,看來這個春風樓背後有人。
“你乾嘛這麼小心?”宋琬信心滿滿,“我說過,有我在,不用怕。”
說完,她一揮手,一道精神力屏障隔開他們和下麵的人,“好了,你可以隨意呼吸了,底下的人不會發現。”
顧燕急:……被未來妻子屢屢保護,他應該算是頭一個。
小閣樓的門已經開了,男老鴇扭著腰進門,手上身後除了那個高手,還有一個普通小廝。
顧燕急想,這個應該才是春風樓的人。
小廝執著燭燈,走過去把其餘幾個都點亮,不大的閣樓裡,頃刻亮如白晝。
“人就裡麵,應該是姚老板要的貨。”男老鴇掐著公鴨嗓,對那個高手說道。
“你做的很好,等人送到姚老板跟前,我會為你請功。”高手的嗓音嘶啞難聽,應該是刻意變化。
男老鴇捂嘴輕笑,“那我就等著了,絲羽,去把人抓過來,注意彆弄傷了。”
那名喚作絲羽的小廝頷首領命,他走至十五名少年麵前,目光掃了一眼,很快從裡麵找到自己要的人。
這十五名少年,大多是某些專門養來賣給春風樓的,還有一小部分是家道中落的世家子弟,一個個皆是細皮嫩肉,有特殊要求的客人,都喜歡這種年紀小,雌雄莫辨的清俊少年。
小廝越過其餘人,從角落裡拎出一名似乎已經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木著臉,眼神空洞,不似其他少年,滿臉恐慌,仿佛是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毫無感知。
躲在屋頂的宋琬注視這一切,她想的簡單,這個少年雖然看著不像正常人,但確實這十五個裡麵,長得最漂亮的。
顧燕急卻不這樣想,他總感覺那個人口中的姚老板非同尋常,應該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是姚續?
還是他那位父親。
雌雄難辨的一張臉,卻又無半點陰柔之氣,氣質上乘,那些專門養大的比起這個,差太多了。
“你確定他是姚老板要的人?”高手盯著少年的臉仔細端詳,確實要與主子給的畫像上的人有三分相似。
“當然,你知道我的人是從哪裡找到的嗎?”男老鴇搖著扇道,“他那個忠心的老奴,嗬嗬,為了護著這個小子,被我的人捅了個稀巴爛,還死不瞑目呢。”
似乎是聽到了自己在乎的人,少年眸裡罕見有了點痛楚,一閃而過。
“是就好。”高手瞥了眼被小廝拎在手裡的少年,“姚老板等很久了。”
男老鴇接過高手遞過來的一遝厚銀票,這還隻是一部分呢,他愉快地數完,便示意小廝把人交給對方。
哪曾想就在這時,出了意外。
男老鴇自認值得信任的心腹居然突然轉道,把人往上麵扔,直接把房頂砸了個洞出來。
那個少年也順勢飛了出去。
這是什麼情況,男老鴇震住了,他這個小廝何時有如此大的力氣。
不止是他,就連小廝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剛才是怎麼,就跟中邪似的。
“老板,不是我,是有什麼東西控製我。”絲羽連忙跪地,語無倫次,“我是不是中邪了,有鬼啊老板!”
而那位高手早已衝出門,飛上了房頂。
宋琬望著被自己用精神力抓上來的少年,扒開貼著他臉的發絲,近看更漂亮,就是臉上的肉太少,“顧燕急,他再胖一點,應該會更好看。”
顧燕急瞅著她戳著少年臉的手,有些吃味,“阿琬,那個人往房頂來了。”
“哦。”宋琬收回手,不緊不慢道,“不急,他看不到我們的。”她的精神力還有催眠的效果,就比如他們現在在北邊,隻要通過她精神力的乾擾,就會給對方一種他們在南邊的錯覺。
那個高手運功上了房頂後,果然如宋琬所說往南邊追了過去。
少年看到近在咫尺的人突然折返追去相反的方向,再毫無波瀾的眸也不由得怔了怔。
宋琬還在觀察這個少年,越看越覺得在哪裡見過差不多的。
盯著少年看了好一會兒,就在顧燕急忍不住要去擋住她視線時,宋琬終於想起來在哪見過了。
她快速拉住顧燕急的衣袖,新奇道,“你覺不覺得他長得有點像之前那個瘦瘦的阿毓。”
顧燕急聞言,瞳孔驀地一縮,他目光迅速落在少年的臉上。
現在的阿毓恢複五歲孩童該有的奶瞟,整個人又白又嫩,而麵前這個少年瘦弱極了,臉上壓根沒多少肉,如果乍一看,很難將這兩人聯係到一起。
但宋琬不同,她見過阿毓最瘦的時候,稍稍多看兩眼就能想起來。
“你是不是姓齊?”顧燕急緊盯著少年,不錯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化。
少年聽到這個姓,麻木的臉上,多了一絲防備,到底隻是個十三歲的少年,還不能完全掩藏自己的內心。
他緊抿著唇,臉色蒼白無力,對於顧燕急的質問,一言不發。
不過他越是這樣,顧燕急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你是齊涑。”
少年依舊不說話,麵對顧燕急的直視,索性閉上眼。
齊涑?
宋琬聽著有些熟,好像以前有人在她耳邊說過這個名字。
她重新翻了翻原主的記憶,齊涑,已逝齊皇後的親弟弟,江南第一富商齊全的獨子。
這位齊全在世時,可是江南的一位大善人,八年前原主祖父與父親鎮守西北時,因為一次疏忽,著了敵人的陷阱,糧草被燒了個乾淨,西北大敗,大鄴再次逼近,邊境危機。
當初就是這位叫齊全的富商大手一揮捐了十萬石糧食以及三十車草藥,解了那次西北危機,救了那十萬士兵的命,同時也救了整個威遠侯府。
所以,這個少年就是威遠侯府的恩人之子,也是顧燕急要找的先帝小舅子。
這叫什麼,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顧燕急知曉少年此刻防備心重,想必他這幾年應該經曆了許多。
想起先帝在時,悔恨自己不該放皇後唯一的親人回江南,如若不然,也不會在路上突遭意外,失蹤三年之久。
“你信與不信,我現在都是平安的二哥。”顧燕急說出了這個極少人知道的小名。
果然,少年聽到這個恍若隔世的名字,重新睜開了眼睛,他看向顧燕急,嗓音嘶啞,情緒激動,“平安在哪?”
“他很好,最近還胖了。”顧燕急想起家中那張小臉,聲音柔和了許多,“你消失了三年,先帝找了你三年。”
提到先帝,顧燕急沒有錯過少年眼底一閃而過的恨意。
他明白那是為什麼,當年齊皇後到底是因為先帝的後宮最終才紅顏薄命。
齊涑恨先帝,先帝知道,所以才沒有阻止他要回江南的意願,更沒有阻止他帶著齊皇後的骨灰回江南。
沒人知道,現如今皇陵中那座帝後陵墓裡埋著的不過是兩副衣冠塚。
先帝的骨灰已經被秘密送往江南,與齊皇後埋在了一處。
“你是平安的二哥,所以阿毓就是平安?”宋琬不知道小包子居然還有個小名。
顧燕急沒有避著她,他相信她早晚會知道,“嗯,平安是阿毓的小名,不過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小名。”
“那他和阿毓是什麼關係?”宋琬見少年聽到小包子的名字,激動的情緒,有些好奇。
“他是阿毓的舅舅。”顧燕急悵聲解釋。
繞了半天,都是一家的,宋琬隨即將少年丟給顧燕急,“既然是你家的,就交給你,我下去看看。”
下麵已經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亂成了一鍋粥,宋琬跳下去的時候,男老鴇正讓人把那個小廝按在地上打,他不信小廝是無辜的。
宋琬觀賞了兩板子,就推門而入,堂而皇之地出現在男老鴇以及眾人麵前。
“你是怎麼進來的!”男老鴇大驚失色,他這個小閣樓極為隱蔽,除了自己的心腹,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我走進來的。”宋琬答。
男老鴇往後退了退,肯定道,“你是禹王的人。”
“禹王?”宋琬皺眉,“他不配。”
可男老鴇卻不信,如今有實力和他主子爭奪的就隻有禹王一脈,“那個少年是你搞得鬼?”
“是又怎樣。”宋琬發現這個男老鴇話好多,她還趕著去搬銀子呢,“少廢話,你放不放人!”
男老鴇嗤笑,“人不是已經被你弄走了?”
“誰說我隻要一個了?”宋琬指了指他身後剩下的那些人,“這些我全要。”
男老鴇一怔,頓時笑得更大聲了,“這位小公子,你以為我這兒是那麼好闖的嗎?敢明目張膽破壞春風樓生意的人,一般可都沒什麼好下場。”
“很難闖嗎?”宋琬覺得他在虛張聲勢,“就憑你那十二個所謂的暗衛高手?”
男老鴇聽到她清楚地說出暗地裡隱藏的人手人數,滿目驚恐,那些人都是他這些年搜羅的高手,隱在暗處,除非內力極其高強的人才能感知一二他們的存在,就連他的心腹小廝絲羽都不知曉。
“你到底是何人!”
“你祖宗!”
宋琬不再廢話,直接挨個敲暈,然後一腳一個踹到了外麵走廊上,和那十二個所謂的高手堆在一處。
許久沒打架,宋琬輕嘖了聲,這幾個人也太不經揍了。
轉眼間,閣樓內隻剩下十四個少年,宋琬用精神力幫他們解了綁,然後扔出一遝從男老鴇那十二個暗衛身上找到的賣身契。
這個男老鴇倒是聰明,把這些東西放在那十二個人上,如果不是她,估計沒人能夠找得到。
“這個你們應該很需要。”宋琬想了想,又把從男老鴇那順來的一遝銀票,忍痛抽出十四張,分了出去,“你們可以選擇離開,當然如果想繼續留在這裡當小倌,我也沒意見。”
宋琬不是傻子,如果他們自願做這行,那她也就沒必要非逼著對方離開。
不過好在,閣樓裡的這十四個是都不願的,他們戰戰兢兢接過銀票和身契,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原以為這輩子都要折辱在這個地方的少年們沒想到自己居然得救了,一時間,他們望向宋琬的眸光,充滿熾熱。
見他們都是真心想走,宋琬便繼續道,“走後門,那裡就一個守門的,你們這麼多人應該能解決掉他。”
暗處的人都被她沿路過來時,默默乾掉了。
十四個少年拿了東西,直接雙膝跪地,給宋琬磕足了三個響頭。
救人重生,如同再生父母。
走出閣樓,宋琬望著立在廊下的男人與少年,莫名呆了一瞬,“你們怎麼下來了?”
“擔心你。”顧燕急用宋琬拴在自己腰間的鞭子,對少年做了相同的事。
“不用擔心,事情都解決了。”宋琬摸了摸塞滿懷的銀票繼續道,“不過我發現這個春風樓的男老鴇有好多銀票,我全拿來了。”
顧燕急麵露嘲諷:“想必這春風樓也是襄王的據點之一。”
如果不是她這次撞見,他們很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
“襄王?”宋琬眼睛一亮,“那是不是代表這裡也有很多銀子?”
她可還沒忘自己這一趟是來乾嘛的,是來搬空襄王小舅子府邸的。
“想必蔣參領與張盛他們都等急了,我們先去姚續的府邸。”顧燕急道。
“我沒意見。”反正都是要搬,宋琬不在意先搬哪個。
“不過和他們會合之前,我還要去兩個地方。”宋琬眨了眨眼睛。
沒等她說,顧燕急就點頭:“好,我陪你去。”
宋琬瞪大眼睛,不可思議,“你知道?”
“我為何不能知道?”她太好懂了,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顧燕急沒忍住抬手摸了摸她束起的發包,“忻州城裡除了春風樓,還有兩家妓院。”
宋琬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顧燕急這個隊員了,他和這裡的其他人,甚至末世的一些都不一樣。
今晚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夜。
短短不到半個時辰,忻州城內,唯一一家小倌樓老板身首異處,樓裡許多小倌帶著不知道從哪找出來的賣身契,逃了。
另外兩家妓院的老鴇也沒能幸免,不過她們二人隻是暈了過去。
可即使這樣,妓院裡也逃了大半人,同小倌樓裡的小倌一樣,都是拿著身契和銀子跑的。
一時間,城內亂了。
而作為罪魁禍首的宋琬則背著一個頗大的包袱,裡麵包著一口大箱子,箱子裡麵是麵值千兩百兩不等的銀票。
這是宋琬從小倌樓以及兩家妓院的老鴇們的私庫裡找到的。
顧燕急說了,這些銀票加起來能兌換的銀子要箱子裡的要多很多,於是她就把剩下的那箱銀子留了下來,分給了那些想走的人。
當遠在府中的姚續知曉這件事時,宋琬已經和宋七他們會合了。
他失手打翻茶蓋,怒驚道,“你說什麼?!柳青雲死了?!那個人也不見了?!”
柳青雲就是春風樓的那個男老鴇。
下方單膝跪著的是負責城內安防的一個副統領,隻見他單膝下跪,雙手並於額前,請罪。
“到底是怎麼回事?”姚續緩過神來,努力讓自己心平氣靜些。
皇上的禦林軍剛走,而他始終沒能把宋顧兩家人攔在忻州,讓他們順利去了黔地,這就已經讓皇上不喜了。
要是這件事再辦不成,姚續想自己的腦袋是否能保不保得住,都未曾可知。
當初要是早知道登基的會是先帝,他和父兄就該把嫡親姐妹送去王府做妾。
不是一個肚皮出來的,終歸不是最親。
副統領回:“不止春風樓,另外兩家妓院也亂了,就像是有人故意為之。”
姚續聞言深思,“那人搶了我們的人,首要肯定是要出城,你趕緊吩咐下去,嚴守城門,一個人也不許放出去!”
“屬下遵命!”
等人離開後,姚續趕緊叫來自己的心腹,讓其備馬,他要去一趟春風樓。
突然封城,再加上城內最大一家小倌樓出了人命,逃了小倌無數,整個春風樓被一層層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
城內百姓,人心惶惶。
而另一處暗巷,宋七踩著點回來,隻見他一臉激動,“大小姐真是料事如神,這忻州一亂,姚續果然離開了家,朝春風樓去了!”
蔣震也誇道,“怪不得宋姑娘要支開我們,原來是為了使出這招調虎離山之計。”
就連張盛也露出了讚賞之意。
先前的一切不明,在此刻都有了合理解釋。
唯獨宋琬一臉迷茫,她真的就是去玩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