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麵傳來老頭子打探的聲音,元崢當機立斷,承認了“小娘子”的稱呼。他年紀還小,本就在雌雄莫辨的時候,長得又很……呃,不太好分辨,聲音也不須刻意偽裝,隻消放柔一些就能蒙混過關:“我家裡,沒人了。就我一個。”
一直以來他都不把這話說出口,也以為自己能挺過去,不想話一說出來眼淚就要往下掉。
鐘佑霖道:“你彆哭啊!這樣,你跟我回家吧,我家多養一個人還是養得起的。”
雖然不想入權貴府邸,但是被老頭子拿住了更糟糕!元崢當機立斷:“好。”
這本是很尋常的一件事,至少鐘佑霖還不是強搶民女入府。實際上,就算強搶了,權貴們也能給它算作是“自願”,這種事情三不五時就會發生。大多數的人是爭不過權貴的。鐘佑霖也沒有放在心上,他隻是覺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放任一個孤女在外麵生活,多難啊!那一瞬,他想到了自己的表妹。
“把她送回府去,換身乾淨的衣服,就留在府裡吧。”隨口吩咐一句,鐘佑霖又顛兒顛兒地跑去看他表妹公孫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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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崢被送進了湖陽公主府,一個不男不女的人瞄了她一眼,皺一皺眉:“這府裡是講規矩的地方,敢狐媚小郎君就是一個死!”
元崢心道,您放心,您家小郎君我也不想娶!口裡唯唯:“是。”
大概是聽了他的處境,宦官也沒那麼刻薄了,說:“帶她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不要放在郎君那裡!唔,旁的活都要教,她先乾灑掃吧。”
一個小宦官把他領到了浴房,隻有一個大木桶,居然還有熱水,旁邊一套粉色的裙裝。小宦官看他長得好看,話也多了一點:“你運氣好,快過年了,都在發新衣,每年會有一點節餘預備著。這是你的了,洗澡自己會吧?”
元崢權衡了一下要不要現在講自己是個男子,又擔心老頭子還在打聽他的下落,隻得硬著頭皮先裝下來。巴不得洗澡的時候沒人理,忙說:“我可以的。”
小宦官也不想伺候他,道:“就在那邊等著,你快些,還要帶你去住的地方見姐姐們叱。”
元崢數月來第一次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了衣服。女裝比男裝繁複,好在灑掃粗使丫環的衣服沒那麼講究,他還應付得來。匆匆穿上,元崢道:“我好了。”小宦官看過來,翻了個白眼:“這叫好了?”快步過來給他整了一通,然後看了看他的卷毛,歎氣道:“這個就讓姐姐們幫你吧。”
元崢又被領到了灑掃下人住的地方,通鋪,五六個女孩子住在這裡,元崢當場就傻眼了。小宦官對一個正在屋裡的丫環說:“阿王姐姐,這是新來的,哎,你叫什麼?”
“我姓……方!”
小宦官對阿王道:“這個阿方是八郎從路上揀來的,大管事說,以後就跟你們一塊兒灑掃了。你們屋裡還有空鋪嗎?”
“哪來的空鋪呀?”阿王翻了個白眼。
元崢急急地說:“我可以打地鋪的!”
阿王道:“算了!擠一擠吧。跟我去領鋪蓋卷兒,再領套妝具。哎,她上名籍了嗎?”
小宦官答道:“大管事那裡在辦。阿王姐姐,你臉色不大好,是又不舒服嗎?”
阿王臉上一紅,啐道:“女人的事兒,你管什麼?”
小宦官像隻偷了雞的小狐狸,吃吃地笑:“哦~我知道了,嘻嘻,你來事兒了。”
元崢仍然不明所以,阿王已抬起手來將小宦官打跑了,回過頭來看元崢的蠢樣,沒好氣地說:“小賤婢子,你看什麼?你也會有!”
“什麼?”
見他是真不知道,阿王道:“月事啊!長大了之後啊……”
元崢得一愣一愣的,臉是一半紅一半綠,不曉得自己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要聽個女人講“月事”。學點知識他不介意,但是這女人跟他講的很可能是錯的,因為最後阿王加了一句:“所以這兩天我不舒服,有活兒你替我一下。”
明顯是有企圖,所以講的是不是真話就不一定的。
阿王說完,見他還是點了頭,臉色好了一點,道:“跟我來吧。”帶他去領了鋪蓋卷兒,回來指點他放好,又讓他把他的那個簡單的妝匣領了回來,說:“好好乾,這府裡的主子脾氣直是直了點,出手是大方的,攢夠了賞錢,做什麼都方便。”
這倒是句好話。元崢心道,我隻要熬過這幾天,老頭子找不到我,自然要去旁的地方找,我尋個機會去尋胡商找份差使。你府裡丟的是丫環,我卻是個男子!
不過第一要設法熬過今晚,不能跟這群女人睡一條鋪上。
事實上,他也沒能睡到人家鋪上。
阿王今天請了假休息,本來一切好好的,從廚下領了兩份飯來,看元崢吃得太香,阿王將自己碗裡一隻雞腿還分給了她:“在外頭受苦了吧?瞧你那吃相!算了,以後吃慣了就好了。雖然不是天天都能吃得這麼好,可比外麵也強多啦,吃的、用的都好。不過你這長相,自己小心啦。”
元崢心道,我當然會小心的,我是男人嘛!
今天合該出事。阿王本是請假的,屋裡就隻剩下她和元崢兩個,元崢奔波了幾個月,天沒黑就開始打盹兒,阿王也懶懶的,早早鑽進被窩裡躺著了。元崢想熄燈的時候,門被拍開了,又是那個小宦官跑進來:“快!駙馬吐了!快去打掃!”
阿王披頭散發地從被窩裡爬出來:“她們不是都在前麵侍侯嗎?怎麼打掃的人都沒有了?是都死了嗎?”
“廢什麼話呀?讓你去你就去!各人都有活計呢!這會兒駙馬在房裡,能湊上前伺候是個好機會!”
阿王道:“我真爬不起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元崢看阿王的樣子,便說:“我來吧。”正好臨走前看看這個“駙馬”是何等樣人。
阿王道:“你會嗎?”
“彆的不會,打掃總是會的。”
小宦官催促道:“那就彆廢話了,走吧!”
元崢跟著他進了臥房,裡麵一股酒臭味、飯菜嘔吐出來的味道。元崢摒息望去,一個壯漢正半躺地床上,床前一片狼籍,丫環們忙得不可開交,打水的、拿衣服的、將被汙了的地毯卷起來換新的……
打掃的也有,已經未鋪地毯的地方的穢物掃到一處了,小宦官推了他一把:“快去!她們拿了香灰來,和地上,再清掃。”他拿了掃帚去掃,才靠近床前掃了兩下,忽然手腕被一股大力猛地攥住了,下巴也被捏得生疼,整張臉都被抬了起來。
鐘保國惡狠狠地質問:“你是誰?哪裡來的?”
元崢不及回答,臥房門口便傳來一聲怒吼:“鐘保國!!!!你這個老王八!!!你醉成這樣居然還不忘偷腥!!!都說醉後吐真言,我看你是灌完黃湯就現原形!”接著他被一股大力推開,然後就聽到壯漢的哀嚎:“我不是!我沒有!我看到個麵生的細作!哪裡來的腥?!!!”
然後是女人的聲音:“把這小賤人關起來,我先收拾這個老不要臉的,再處置她!”
元崢:……乾我什麼事?!我就想躲個老砍頭,然後就走的!!!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