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計劃(2 / 2)

佳人在側 我想吃肉 11757 字 8個月前

於是就有了剛才與榮校尉的對話。

~~~~~~~倒敘完畢~~~~~~~~~

榮校尉對公孫昂的感情極深,很是樂見公孫佳不忘家學傳統。

他消息一向靈通,對變化的嗅覺也頗為敏銳,早已察覺出來這京中內外,不,整個天下,人們漸有了重文的傾向。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鐘佑霖,明明出身勳貴之家,明明祖父、父親兩代都是名將,明明文學上糟糕得一塌糊塗,偏要往文人堆裡湊。還要為所謂“名士”鼓吹。

可以想見,過不了多久,前朝風行的那種追捧名士的潮流又會重新回到人間。到時候,大家提及公孫昂這樣的人,多是當作寫詩的素材,而不是真正的榜樣。

榮校尉自己就是武人,自然不是很喜歡這種潮流,他更希望朝野知道武人之苦,不要提到武人就隻有“粗鄙”一個評價。

榮校尉道:“主人想聽這個?這個當時我正在烈侯身邊伺候,所以知道一點……”

公孫佳就坐在一邊聽著,榮校尉講到興起,站起來對沙盤指指點點。公孫佳漸漸聽得入神,這些內容都是她從小聽得很習慣的,何處安營、何處設伏、何處要注意水源、如何保護好糧道,等等等等。

直說到單良舉著一份邸報進來,笑問:“你們做什麼呢?”

公孫佳將對榮校尉講的又說了一遍,單良笑拍著邸報說:“大妙!如此既傳了烈侯的事跡,也顯得藥王的孝心。要我說,可將餘將軍等人漸次請了來,大家一起講一講,最後請一位仕林的名宿做一篇錦繡文章,豈不美哉?”

榮校尉皺眉道:“是有這些好處不錯,先生說得也未免太直白了,什麼都帶著算計。”

單良將邸報往公孫佳麵前一遞:“沒有什麼大消息,”接著才對榮校尉說,“藥王麵前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就是要說得明白。咱們這做參讚的不將話講明白,難道要藥王先猜咱們的意思?坦誠一點有什麼不好?什麼叫算計?人吃了飯就不會餓了,我將這事實說了出來,就叫我有壞心眼兒?呆子!”

眼見兩人又要互瞧不順眼,公孫佳道:“既然先生也沒有異議,那就這麼辦吧。先生也來說一說,當時你看到的。”

“哦?還有我的事兒?”

公孫佳笑著搖頭:“不要撒嬌。”

榮校尉對單良發出一聲嘲笑,單良舉起拐杖要打他,榮校尉不動聲色挪了挪腳步,單良遊戲一般的一杖就落了空,堪堪在榮校尉身前一寸劃過,連點衣角都沒沾到。

公孫佳抄著手看他們小鬨一聲,才說:“如果能有敵方的眼睛、嘴巴,就更好了。”

單良道:“這一場,我看看,是十五年前那個?殺的殺、流放的流放,難嘍。不過後來有一些還是可以找到當時的對手的。烈侯曾收伏過降將,藥王也見過的,致奠的時候都來過的。”

“等說到那個的時候,先生提醒我一下。”

“好。”

三人又站回了沙盤前。

一場戰役放在史書上可能是簡短的幾行字,經曆過的人細說起來,一個上午也就說了一半的布置而已。單良說到糧草就破口大罵:“那群王八,坑人坑到咱們頭上來了!拿糠摻著陳米供前線!”當時他才跟著公孫昂不太久,將將混到可以獨當一麵領一部分文書後勤工作,被坑的就是他。

押運糧草的人給他驗貨的時候都是拿的好糧,後續進的卻是陳米摻穀糠。供應大軍的糧草數量巨大,是不可能一粒米一粒米的驗的,一般是抽驗,畫押,清點入營。抽驗的時候合格了,清點入庫的時候就是點數米的包裝數量,而不是每袋都打開看一看。

單良當時還沒有現在這麼奸詐混蛋詭變多端,本著謹慎的態度,彆人抽驗一批,他抽驗了兩批,自以為應該沒有問題了,然後簽字了。

米一下鍋,才發現不是那麼回事,陳米就算了,一袋米,上麵半截是米,下麵就是摻了許多米糠的。這是喂人啊還是喂豬啊?兵士們一看飯碗,好險沒炸營。若非公孫昂眼明心亮找到了弄鬼的人,照著軍法,單良當時就得給砍了。

也虧得公孫昂辦事會儘量留個預案,陳米篩一篩,先下鍋,再另調他處補給。就因為這個事兒,使得補給能夠堅持的時間變短,公孫昂啟動了騎兵突襲的第二套戰爭預案,才把這仗啃下來。

如果沒有第二套方案,公孫昂可能真得把單良給砍了來安撫軍心,以堅持到補給就位。即便是這樣,單良當年也挨了四十軍棍,打得腿更瘸了。

這個教訓讓單良一直記到了現在:“說打仗打的是糧草輜重、後方安穩,這道理誰都知道。真上了戰場,你就會明白打起仗來你光知道道理是遠遠不夠的。在戰場上他娘的鬼曉得會遇到什麼破事!眼前的對手不可怕,背後捅刀的才是真的要命呢!多點心眼不是壞事!誰都彆信!不管乾什麼事兒啊,都要留一手。”

公孫佳微有驚訝:“以前也聽阿爹講過這些故事,都沒有這麼詳細,不想背後還有這麼許多文章。先生多說一些。”公孫昂以前複盤,更側重於哪路進攻,哪路出擊之類。後勤等也有提及,都是出了大問題,比如糧草眼看要吃光,所以不得不改變戰略,出奇兵以免被拖死。哦,想起來了,好像有一次複盤提過的,糧草缺了改變打法的就是這一回。

原來缺糧的真相是這樣!

公孫佳問道:“後來呢?以次充好的人,殺了沒有?”

單良解恨地說:“當然殺了!當時還有人要拿幾個小吏頂罪呢,嗬,哪能騙得了烈侯?”又問,“藥王為什麼問那個罪人?”

公孫佳道:“如果我來判,不但要殺了元凶,將他的腦袋掛在城門上,還要籍沒他的家產,流放他的父母妻兒,讓他們的哭聲驚天動地,傳到所有人的耳朵裡。不這樣就不能震懾住後來者的貪念。軍糧上做手腳,是要動搖動國本的。一場仗的勝負並不要緊,但它不能為以後所有的敗仗種下禍根。”

單良大讚:“對!”

公孫佳趁他談興起來了,繼續問:“還有類似的事情嗎?”

“害!哪裡又會少了呢?”單良又誇了榮校尉一句,“說到這個,就得誇一誇小榮了,有了一個他,為大家省了多少心。多少鬨事的人,不等作起來,就被他偵知,免了大家許多麻煩。”

公孫佳點點頭:“不錯,消息很重要。哎?咱們說了這大半天了,也沒個人記的?”

三人都笑了起來,他們一時竟都忘了。榮校尉道:“我調個會速記的來。”他手下有幾個這樣的人才。刺探消息之類,要機靈、記性好的,再有筆頭快的有時候也需要一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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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裡,公孫佳還是窩在自己家裡,她想專心複盤。打算自己在家先與榮、單二人將書房裡的沙盤從頭到尾了解一下,出了正月再陸續與公孫昂的舊部接觸,請他們講一講當年的戰事,以便相互印證。

不同的人講述的立場是不一樣的,她希望能夠知道全貌。有些事情,從一個人這裡看,怎麼看怎麼覺得不合理。如果換了另一個人,站在另一個方向上再看這件事,就嚴絲合縫,完全有理有據了。

不想第二天她就沒能繼續這個計劃。

第二天,公孫佳睡到差不多,又起來吃過早飯就去了書房,預備繼續聽昨天的那一場。昨天單先生過於興奮(記仇),雜雜拉拉講了許多的題外話,才講完了前置的布置,後續還沒展開講。

才到沙盤前坐下,榮校尉大踏步走了進來:“主人,那件事有眉目了。”

“嗯?”

“吳宮人的家人。”

“咦?”

“昨天我讓小林帶人先去將京城適合遊樂的園林都踩個點,小林在城東的那處園子裡碰巧遇到了他。”

“TA?哪個TA?”

“吳宮人祖父的學生,這裡麵還有一段故事。”

吳宮人的祖父、父親不知變通,為前朝殉了難,吳宮人的祖父當年也是小有名氣的儒師,除了自家子侄,還收過學生。本朝就算誅九族也誅不到學生頭上,吳家死得慘,吳宮人祖父的學生倒是全須全尾的。學生裡還真有一個義士,名叫計進才,老師蒙難,同學都散了,隻有他留了下來。

也托賴他的奔走,又是求情、又是賄賂,這弟弟沒有被判流放也沒有隨母親沒入宮廷,而是在宮外為官奴。如果是前者是多半是死於途中,如果是後者,大概要被閹割,計進才算是給吳家保留了一條血脈。

做官奴也不是什麼好事,一個奴婢,由人搓圓捏扁,這孩子長得好,三轉兩轉給轉入了樂籍,成了個樂戶,僅止是作為一個零件齊全的男人活著。

這孩子當時也就三、四歲的樣子,沒人照顧未必能活下來,計進才於是也不離京,一直生活在京城,給人代寫書信、代寫墓誌、代筆作弊、抄書、陪達官貴人飲宴的時候湊趣寫點詩文助興,再開個小小的私塾。一是要湊夠自己的生活費,二也是為了攢錢照顧吳宮人的弟弟。反正就這麼過來了。

京中文士也有讚他義舉,時不時給他點活計做的,但是哪家也不敢在這個時候直接就把他收到府裡。要他入府,他就隻有一個要求——救吳家小世侄出火坑,改成正經的民籍,否則免談。有心收留他的人都被這個條件嚇退了。

樂籍裡少幾個人不是什麼大事,每年也都有脫籍的,隻因吳家的來曆有點問題,今上不放話,誰也不敢就私下辦了,連帶也不能明著收留這個計進才。不要看看對鐘家百般縱容,對紀家也是周旋,對彆人,今上眼裡那是真的不揉砂子。

小林踩點,就遇著計進才這麼個人了。小林連夜又去打聽吳宮人的弟弟,不打聽還好,一打聽才知道,這人長到現在快二十歲了,端的是個姣美的男子,樂籍裡很有名,許多人盯著。

“不太好弄。”榮校尉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作者有話要說:閒扯兩句哈。

冷知識,中國曆史上有女侯的。

我國好歹是能把“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寫進史書的,彆的事總不能比造反更難。遇到困難的時候想一下這句話,就覺得還不算太難,畢竟大清都亡了呢23333

至於“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不包括女人”,公孫佳表示,她“常識”匱乏,因為她是個經常病假缺課的小盆友。長大後再給她灌這種“常識”她記不住,因為讀者小朋友也是中小學學的東西記得牢,大學就……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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