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向陛下開口?
等一下!
單良與榮校尉不知道話題怎麼就轉到這個上麵來了。
單良擺出了抗拒的手勢,道:“且慢且慢,此事須要從長計議!”他不怕事兒,甚至喜歡找事兒,但找事不是這樣找的。
公孫佳驚訝地看著他,說:“當然要從長計議,我這不是打算跟你們商量著嗎?”
單良收回了手,兩隻手捏在了一起,榮校尉悄悄後退半步,無聲地長長出了口氣。兩人這被嚇了一大跳的倒黴樣兒取悅了公孫佳,她笑問:“你們怎麼了?膽子不會這麼小吧?就算我現在去找了陛下,直接對他講,隻要我不哭鬨使潑,他頂多也就當個笑話聽一聽,是萬不會生我的氣的,你們怎麼還看不透呢?”
單良摸了一張椅子坐下,掏出手帕,邊擦汗邊說:“您又不是為了給他講笑話去的。”
榮校尉在一旁直點頭。
單良吃這一嚇之後,慢慢放鬆了下來,沉吟道:“無論如何都是要有人向陛下提這件事的,否則,誰都不會往這上頭想。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卻是極罕見,並沒有成例。”
“與我想的一樣,”公孫佳道,“我也覺得他們想不到這一條,是需要提醒的,托旁人還不一定答應,又或者會旁生枝節,合適的時候我自己提也行。”
單良忙說:“不急,不急!最好是水到渠成的時候,又或者是有大變故的時候。無論是哪種情形,您都得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榮校尉道:“不錯,有功方可請賞。”
公孫佳道:“這就是我要與你們說的了,我該怎麼準備?”
單良道:“您能想到這個主意,恐怕已經有所規劃了吧?可倚為外援者,是您的外家,這個他們應該不會拒絕。其他的呢?總要能說服陛下。”
公孫佳道:“我處在危險之中,需要這樣才能解困?”
單良想到了“婚姻”,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勉強算個理由,但是不夠。您需要日積月累,不斷地給陛下提供理由,最後將窗戶紙給它捅破。”
公孫佳道:“那陛下一定會察覺我有所圖,太不坦誠了,不好。”
單良道:“坦誠不坦誠的,有什麼要緊?隻要陛下不覺得你這麼想有錯就行。”
榮校尉道:“少打機鋒,痛快些,隻管說事。”
單良道:“我看沒個幾年是不行的,一則您手上的人、事都還不夠諳熟,二則您年紀還輕、尚未出孝,三則除了外家,您彆無援手。”
公孫佳道:“我知道,頂好是我能將阿爹的舊部都攏到一起,陛下需要這個。”
單良道:“那可不容易,而且需要時間。”
公孫佳道:“我要說的,就是時間。唔,嗯……”
單良道:“咱們現在說的這個事,它就不那麼講究禮儀,您有什麼想法,可以對我們兩個講,我們聽得下去,絕不跳起來。”
榮校尉也默默點頭。
公孫佳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這個事,頂好是在陛下的手裡辦成,隻有開國之君才能有這樣的威望和氣勢能夠乾綱獨斷,做些出格的事情。否則,我們就隻好說服完……後繼……再與朝臣們周旋,那就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了。而且,若是太婆、外公他們都還在,他們肯幫我,份量又與旁人不同。我這麼說,是不是太……沒有人味兒了?”
她這話的意思就是,至少得在皇帝、鐘祥這撥人死完了之前把這事給敲定,否則後麵就要難辦了,必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才能如願,甚至不能如願。這等於是直接說了皇帝、鐘祥等人活不久了,她得抓緊。
單良又乾咳了一陣兒,說:“倒、倒也是事實。”說著看了榮校尉一眼,榮校尉想了一下,道:“時間確實不多了。”兩人剛才一時沒有想到“壽數”,於是將之前徐徐圖之的想法推翻,開始思索“時間不多”的情況下要怎麼做。
公孫佳輕歎一聲:“是吧?所以,還是要給他們透個意思的,好讓他們想事兒的時候能往這上頭想。頭先,我是想,我得先準備好了,再提這個事兒,也算是有資格爭一爭。這幾個月,我無時無刻不在想這件事情,越想,越覺得要先通個氣。”
單良道:“這件事情無例可循,您怎麼做,誰都不能講一定能成,或者一定不能成。我倒覺得,有那麼三、四分的把握。”
榮校尉道:“方才說邊患,若是……”他有一個想法,就是他們這些舊部上戰場,爭到一些功勞,再為舊主的遺孤請封,這個也算是個資本。總不能讓公孫佳自己上陣吧?那她指定累死在路上了。
單良想了一下,道:“恕我直言,此事不是不可行,隻是艱難,要做好不能馬上如願的準備。您得有個後手,譬如,若是不能封侯,就要擇一贅婿。有這麼個人在,凡有人提親事,您就可以將這個人推出來。”
公孫佳聽到“贅婿”臉色微變,手指在桌麵上敲了好幾下,才說:“也好。哪怕是個假人,也可。”
榮校尉問道:“要做個假身份出來?”
公孫佳道:“唔,一個不存在的人。好吧,還是要有一個真人的,我要選一個父母雙亡,九族斷絕的人出來。我不指望再添什麼親戚幫手,但一定不能有給我拖後腿的人。”
榮校尉道:“我去選。”
單良道:“既然有了最糟糕的打算,您不妨先問問郡王的意思。他要幫您,自然比我們坐在這裡空想易做成,他要不幫您,您也算先知道了他的想,不至於日後他突然反對,您無所措手足。據我看來,他多半是不會反對的,您的勢力越大,對他越有利。郡王的兒孫呐……”頂用的真不多,不然也不用給外孫女找老師了。
公孫佳道:“好。生日之後,我就尋外公聊一聊,先聽聽他的意思,回來咱們再細細商議。”
單良與榮校尉都麵色凝重,公孫佳有這麼個想法是好事,比起提心吊膽就怕被人算計了,直熬到招婿生子繼承爵位,那是不知道方便多倍。但是,也難做了無數倍。他們也需要仔細地為公孫佳籌劃。
今天這一番談話,公孫佳並沒有指望能夠馬上從單良、榮校尉那裡得到什麼行之有效的建議,這事兒太新鮮了,他們一時肯定也拿不出特彆有用的法子。公孫佳是要先試探他們的態度,讓他們腦子裡存有這個想法,現在看來,這個目的已經達到了。
還收獲了單良一個先詢問鐘祥的建議,那是賺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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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公孫佳心裡不停地推演如何與鐘祥談話,不意在生日前一天,鐘府裡來人請她過府一敘。
鐘秀娥很是詫異:“怎麼在這個時候叫她過去?有什麼事?”鐘府給公孫佳的各色生日禮物都已經送過來了,甚至還有無數的壽麵、壽桃,連同公孫家自己準備的,快夠施舍半座城吃頓麵的了。還能有什麼事?
來人道:“小人不知,是郡王請縣主過去的。”
鐘秀娥道:“我陪你去。”
公孫佳道:“好。”
兩人到了鐘府,鐘祥正在書房裡,公孫佳還是被步輦抬進書房,不出意外的,鐘祥與鐘源這一對祖孫都在。公孫佳見過外祖父和表兄,問道:“外公今天喚我來,想是有要緊事?”不然不會在生日前一天將她提了來。
鐘祥不答反問:“你的身邊,換人了?”
“是。”公孫佳不意外鐘祥會知道這件事,她這件事動靜不大不小,關心她的人總能看在眼裡。何況對於她這種情況,外婆家如果不關心她,才是不講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