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
公孫佳道:“自有天地便有風雲,也沒見因為風雲而天塌地陷的,還請尚書自己也穩住。”
容逸直直地看著她的眸子,眼睛也是一瞬不瞬。
公孫佳認真地說:“我也會幫它穩下來的。”
容逸很難形容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心情,他知道公孫佳說這句話的時候是認真的,但是他能夠相信一個十三歲孤女的保證嗎?讓他心情更複雜的是,當他想否認的時候,居然本能地遲疑了。他居然有點相信這個孤女真能對時局產生某些影響,而不僅僅是“守成之主”,做之前他心中想的那種“合作夥伴”。
容逸快要秉持不住父親的要求了,勉強問了一句:“你就這麼有把握嗎?”
公孫佳道:“你看過流水嗎?河裡的流水時刻奔湧,我從不期望這水不流動,我隻要它不衝過堤壩。想必尚書也不會期待永遠是冬天、永遠河麵結冰吧?十九郎也沒有這麼天真吧?”
容逸想了一下,認為公孫佳這個態度是很坦誠的,局勢永遠會有變化,就像人有生老病死,隻要在能控製的範圍內,就不算大事。公孫佳既沒有拍胸脯做虛假的保證,也沒有打太極,隻是用了一個巧妙的比喻也算說清了形勢。
容逸長揖到底:“在下無禮了。”
公孫佳道:“請賢父子放心,陛下是安全的,我獻了兩個人給陛下。”
這與容逸的觀察對上了,他心頭一鬆,一股難言的感覺在心中彌漫開來——我竟沒有看透她!還是阿爹高明。
容逸直起身,認真地說:“樂平侯也入宮了,他是司空,恐怕會有話說。家父也在宮中,我回家等候消息,一旦有事,我派人來。”
公孫佳輕笑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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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逸離開之後,公孫佳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容家應該與她站在一邊了,至少不會鐵了心去站紀炳輝。
這就夠了,她想。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外公的中風來得太突然也太揪心,其他的進展都比預想得要好得多。她曾設想過最糟糕的情況,無非是眾叛親離,那她就隻有魚死網破。
還好,不用。
公孫佳看到門邊閃過一角青色的下擺,歪在隱囊上說:“單先生,進來吧,彆躲了。”
單良“嘿嘿”兩聲,拄著杖進來了:“恭喜恭喜!”
兩個缺德鬼同時笑了出來,黃喜、張禾的事兒不需要過份宣揚,隻要給個暗示就足夠。皇帝能接受她獻上的人,本身就是個信號。
公孫佳問單良:“先生看,阿榮什麼時候能忙完?”
單良問道:“您想要他做什麼?”
“他還在篩查可疑的人,我卻有一件事要他辦。”
單良笑道:“看來這件事我也能辦了?”
公孫佳道:“我知道先生私下有些門路,這件事你看你能不能辦,我要十足的把握一絲猶豫都不能有。”
單良坐正了身體:“但憑差遣。”
“這次泄密的那個畜生,我要知道他的行藏,隻要他一出紀家,就要將他捆了來!”
單良想了一下,說:“也難,也不難。不難,是咱們一直盯著紀家,隻是沒留意這麼個小卒子。如今既要盯他,他就跑不了。說難,是因為要有耐心,等到他出府,下手要狠準穩,不能讓他逃脫。”
“先生看我的耐心如何?”
“還請繼續。”
公孫佳道:“那這事就交給先生了。”
“好。您是想殺雞儆猴?”
“雞?李銘才是雞!這個東西,是我準備甩在紀炳輝臉上的巴掌。”
單良興奮地搓了搓手:“妙極!妙極!什麼時候想激怒他,可以拿來用。哪怕紀炳輝穩住了,也得氣個半死。那個狗東西看起來慈眉善目,其實心眼兒小得很!什麼都想按著他的心意來,又裝模作樣不肯直說,儘使些‘權術’,還要說是因為自己文雅含蓄。”
“外寬內忌。”
“對。”
“那豈不是更有意思?先生,準備著。對了,阿榮接回來的人不能總晾著,明天先生陪我見一見他們吧。”
“是。”
單良扶著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卻被個訊息止住了。門上來報:“餘將軍與咱們家喬大娘子、餘姑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