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長公主沒有去東宮,她守在家裡看著鐘祥。
晚間,晚輩們都回來了,靖安長公主先看公孫佳,全須全尾,便說一聲:“好,回來就好。”
一行人很有默契地跟著靖安長公主走,鐘秀娥道:“我去看看阿爹。”
靖安長公主道:“他才睡下了,有人看著,你也來吧。”
鐘秀娥道:“我聽這些個做什麼?”
靖安長公主罵了一句:“沒出息!這時節了,你怎麼也得分擔點兒。”
鐘秀娥於是也跟著來了,她有些不自在,往女兒身邊走了一走,嘀咕道:“是有什麼大事兒要發生嗎?”
公孫佳道:“還行。”
靖安長公主往耳房裡坐了,挑一挑下巴,晚輩們老老實實敘了座次。座次很有意思,本訪是按著輩份排的,但是這裡排起來又有所不同。公孫佳的坐次反在鐘秀娥之前,與鐘保國相對,甚至在鐘源之上。
這種排序以前公孫昂的時代是出現過的,他輩份既長於鐘源,又是女婿,位置就是這麼排的。鐘秀娥不大參與這種討論,頭一回見這麼個次序,有點小吃驚。要讓她閨女坐在末尾,她也不高興,但是排在表哥的前麵,她忍不住掃過了所有人的目光,見沒有人有異樣,才挨著湖陽公主坐下了。
靖安長公主先道:“都說說。”
常安公主與延福郡主主講,公孫佳默不作聲,聽她們聽得還挺全麵,自己也就不說話了。湖陽公主突然問:“我怎麼不知道這些事?”她對公孫佳要謀個襲爵這事兒也不甚明了,這個之前是個秘密,沒人講,這也就罷了。但是今天她也給太子賀壽了,為什麼席間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她都不知道?
如果說平嘉公主因為自己年輕、丈夫又不很頂用,所以沒有過來參與今天的討論的話,湖陽公主自認某些事情上自己的資格是足夠的。她是皇帝的親生女兒、太子的親妹妹!
常安公主道:“你仔細想想自己當時在乾嘛!”
湖陽公主想起來了,她正跟紀家人較勁呢!湖陽公主與紀氏、呂氏的仇可深了,不提年輕時那一茬,也不說鐘、紀兩家的權勢之爭,光說自己閨女的婚事,這一件事就能結成死仇!今天呂氏還被放出來了,湖陽公主理所當然地針對這波人去了。
清清喉嚨,湖陽公主道:“哦,我看藥王做定襄侯就挺好的,憑什麼就做不得?!”公孫佳與她關係也挺親,跟鐘佑霖處得也很好,湖陽公主理所當然地就認為,這事兒可以。
鐘秀娥道:“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嚷出去了我怕被人給打破了。”
湖陽公主道:“那就悄悄地來。”
鐘源一直很有耐心地坐著,直到鐘保國說了一聲:“那是以後,隻要咱們都在,就能做成。且說眼前!”
鐘源道:“吳孺人,閒棋冷子罷了。廣安王也不是個醉心婦人的人,為他操這個心不值得。”他更關心的是公孫佳之前的預判,皇帝會把他放到燕王身邊,問公孫佳有幾分把握。
公孫佳道:“要是我,就這麼乾。燕王居中,也可製衡紀宸,再給他配一個穩重的老將。究竟配誰,就要看陛下的想法了。”皇帝那一代老將逐漸凋零,剩下的還有一些,不讓他們出太多的力,當個壓陣的副將應該是可以的。這些老將公孫佳都見過,年紀都不小了,也都是有實力的人,這些人好些年沒大動彈了,公孫佳也不敢評述他們上陣之後還有多少本事。
靖安長公主道:“既然猜到了,就早些準備。你呀明天去東宮,跟你嶽父挑明了,問他!”
鐘源道:“就直接問嗎?”
“怎麼?他還問不得嗎?”靖安長公主很硬氣。
鐘源問道:“不用明天早上請示一下阿翁嗎?”
靖安長公主一挑眉,鐘源將唇抿成了一條線,靖安長公主自己卻變了口氣了:“也好。”
公孫佳道:“那我明天早上再來?”
鐘秀娥道:“你住下,大晚上的你跑來跑去,自己是什麼好身子麼?我回家,你明天早上吃了早飯,沒彆的事兒了再回來。”
公孫佳道:“成,那您回去準備一下,早朝之後,廣安王興許會過來。”這裡說的早朝不是大朝會,而是一個由皇帝太子等與重要大臣參與的小朝會,廣安王慣例是陪著太子出席的。
湖陽公主樂了:“大郎,看來阿昺那小子對吳孺人還有點真心,你的話怕是說錯了呢。”
鐘源笑笑,沒有反駁,反駁的話會很難聽,他怕母親聽了會不開心。章昺總是太子的親兒子,常安公主對太子總有一份特殊的姐弟情誼在。
分派已定,公孫佳在鐘府住了一晚,第二天強撐著起了個大早,等鐘祥的示下。她起得非常勉強,扶著頭任由阿薑擺弄給她穿衣梳頭。卻不知道鐘祥一大早起來,狀態也很勉強。
一對祖孫都是強打著精神,鐘祥反應了一陣兒才點點頭。靖安長公主先鬆了一口氣:“那好,就這麼辦。”
鐘祥頓了一頓,又吐出一個名字來:“雷得昌。”
靖安長公主問:“他怎麼了?”
公孫佳先說:“會派他輔佐燕王?”
鐘祥點了點頭,短促地歎了口氣,又擺了擺手。雷得昌也是與鐘祥他們一輩的人,與鐘祥年紀差不多,也是一路拚殺過來的老將,用兵很穩,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鐘祥吐出這個名字來,公孫佳就意識到了這個人確實適合給燕王做副。
鐘源道:“我進宮去。”
靖安長公主叫住了他:“等等!”她轉頭問鐘祥,“藥王猜的有個八、九分兒準了?”
彆的不敢講,論用兵上,鐘祥對皇帝的了解還是足夠的,鐘祥叫出雷得昌的名字,確認了是他,也就是說,鐘祥認可了公孫佳的猜測。靖安長公主怕等會兒鐘源回來了,鐘祥身體再不好,先問:“這要是準了,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公孫佳道:“乾咱們自己的事唄。”
鐘保國這回反應最快:“操練好家將!”
公孫佳點了點頭。他們兩家的長項就是砍人,不抄刀子上,難道與人比嘴皮子、筆杆子嗎?她說:“哥哥要跟隨燕王,朝廷派兵之外,帶上自家人是少不了的。我那裡也有些人,再分給哥哥一些,也不全是幫哥哥的忙,他們有些小孩子,也請帶去曆練曆練。”
眾人一齊看向鐘祥,鐘祥又一點頭。
於是鐘源進宮,公孫佳回家等廣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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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回到家裡,廣安王連個影子都還不見,她先見了鐘秀娥。鐘秀娥擔心她,一夜沒睡好,看到她平安回來也沒有再生病,打了個哈欠,說:“昨天你跟他說話的事情我又沒聽著,這事兒我隻當不知道,我帶妙妙去散散心。”
公孫佳道:“好。”
她建了兩處對外的園子,就在城裡,自家人遊玩是很方便的。公孫佳總認為自己姐姐嫁到了餘府,總要顧忌餘家人的感受,拘束了她的姐姐,接到了自己家裡來,那就放開了讓喬靈蕙舒展著玩兒。反正她這裡禦醫有的、穩婆訂好了,什麼都是全的。哪怕在園子裡早產了,消息一出來,她也能把大夫以最快的速度打包送過去。
鐘秀娥一走,薛、單、榮二人就圍了上來,公孫佳道:“坐。”
單良一拱手,問道:“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所以滯留鐘王府?”公孫佳小的時候常住外婆家,但是現在是家主,全家現在隻剩她一個人姓鐘了、她身體還不好,這夜不歸宿提前不打聲招呼,必須有個理由。
公孫佳簡要說了。單良道:“嘿嘿,誰管廣安王的後院,隻要有人能看到您辦事妥貼就行。”
公孫佳道:“那也是以後的事了。”
薛維心頭火熱,很想自薦跟隨鐘源,話出口卻變成了:“屬下去挑選兵士?”他想到了,自己眼下還走不開。
公孫佳道:“也好。要摻半。”
單良緊接著加了一句:“人不要選得太多,一是要留著些護衛府裡,二是頭先減過員,弄得太多叫人一看,家裡還養著這麼些個兵,惹人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