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維心道:你鬼主意怎麼比我還多?還是認真答應了。
章昺到公孫府還在薛維離開之後,令公孫佳驚訝的是,他是帶著吳孺人一起登門的。公孫佳還是將他迎到了日常見客的花廳裡,請章昺上座,自己在下手陪著。吳孺人開始還不敢坐,章昺發了話,她才在公孫佳的下手坐下了。
昨天,呂氏被放了出來,章昺不情不願地宿在了呂氏房裡,今天起來臉色也沒見好看,不曉得是不是也逆反了,他帶著吳孺人出了宮。離開東宮前被太子看到了,問了他一句,章昺帶著吳孺人不好撒謊,隻得如實說了。太子道:“早該如此。”就放他們走了,也沒有責備。吳孺人在心裡又做了一篇小作文,到現在還擔心著。坐也隻敢坐個沿兒。
章昺倒坐得踏實,他還要先寒暄兩句,說:“你怎麼在這裡見客?也不去正殿?”
公孫佳道:“殿下口誤了,哪裡有什麼正殿?”
章昺說禿嚕了嘴,以拳抵唇,掩飾地咳嗽了一聲:“正堂你都用來做什麼?”
公孫佳道:“鎖上了,隔段日子灑掃灑掃,那是先父用的,我……還不行呢。”
章昺聽得也有點傷感了,公孫佳猛地說:“把告身拿來吧。”章昺道:“不急,咳,不急。”公孫佳道:“知道,我怕忘了。”告身早就準備好了,單良順手遞了過來。章昺接了,對吳孺人道:“這下好了,你也可以抬起頭來了。”
這話說得一點也沒有安慰到人。公孫佳笑道:“單先生也可以放心了。”
章昺奇道:“這與單先生有什麼關係?”
公孫佳道:“他很敬佩那位計先生的為人。”
“他呀……”章昺也是感歎。
公孫佳道:“計先生這樣的為人,人人都看到的,吳選被他這樣的君子看重,想必也不會差,是不是?”
章昺順著就點了點頭。
公孫佳又說:“既然這樣,咱們就不要讓君子失望啦。您還得帶著孺人回宮吧?早早去,也好給他們姐弟多些說話的時間。”
吳孺人起身,鄭重地對章昺拜了一拜,又對公孫佳拜了一拜:“妾謝過殿下,謝過縣主。”
公孫佳道:“這是做什麼?”章昺也說:“起來。”
吳孺人哽咽道:“因為妾的事,令殿下蒙羞、令縣主傷神,妾感銘五內……”她本是個溫婉女子,哭起來也是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公孫佳道:“這有什麼?你以後也不要總提這什麼羞不羞的,陛下已赦了往昔之罪,這是陛下的恩典,誰還要與陛下的恩典作對不成?這就叫一筆勾銷。”
章昺確實是跟呂氏處不來,兩相對比吳孺人更顯得可愛了一些,吳選的黑曆史現在也算能抹掉了,他也是恨不得能“一筆勾銷”的,他就愛聽這個話。說:“藥王說的是,你聽著就是了。”
公孫佳道:“要我說,眼淚收一收,等會兒姐弟見了,也是要哭的。快去吧,時候不早了。”
這二人才離開。章昺不好意思,公孫佳道:“要還的呀。”章昺心情又好了起來:“忘不了。”還挺親昵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頭,這一下,兩個人都有點傻了,公孫佳開心地笑了起來:“你乾嘛呀?”
章昺這動作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隻是覺得此刻的公孫佳真是他心裡完美的小妹妹的形象,可愛、不粘人、嬌嬌軟軟、還聰明懂事、還有用,樣樣合適。他在自己親妹妹那兒都沒感受到這樣的純然的屬於“兄長”的享受。他的妹妹們,不是缺了這個,就是缺了那個,還跟他不大親近。
很小的時候,他爹和姑姑們都還年輕,見到過他爹這麼自然地跟姑姑玩笑相處。他很羨慕,因為妹妹們越來跟他越隔著,延福郡主近來開朗了些,分寸火候又不大對,他這輩子終於遇到了一下,就很想照著當初他爹對他姑姑那樣來一下子。
章昺笑笑,摸摸她的頭,學著記憶裡他爹當年的語氣:“走啦,彆送了,外麵風大。”
“哦……”公孫佳還是慢吞吞地挪到了門口,扶著杖看他走遠。章昺走了幾步,還真回頭看了一眼,對公孫佳擺了擺手:“進去,進去。”
吳孺人心裡吃了老大一驚,心道:真是能人做什麼都能,這位縣主要是在宮裡,哪裡還有我們的飯吃?
章昺還沉浸在一種奇怪的親情體驗裡,連吳選的事兒都在進了自己的府裡之後,經人提醒才又回過味兒來。頓時什麼興味又都沒了,端起了標準的架子,準告身賞了吳選,說:“你們姐弟說會兒話。”自己去書房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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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廂,單良又躥到了公孫佳麵前,說:“這廣安王發的什麼癲?”
公孫佳想了一下,說:“昨天他王妃放出來了,怕是過得不好。不說他了,等吳選那裡的告身補了,錄了檔,將他叫來。”
單良訝道:“他?能糊得上牆嗎?”
公孫佳道:“他不算什麼,可有他在這兒戳著,吳孺人就難。”
單良認真地想了想,說:“對的,吳孺人在宮裡,確乎有用。是得將吳選的事糊一糊,彆拖了他姐姐的後腿。您要調-教他?不用親自動手的,我來!”
公孫佳道:“還是見一見吧,看孺人的麵子上。”
“這個孺人……能翻身?”
“做都做了,何妨將麵子給全了?”公孫佳說。
單良還要說什麼,容逸夫婦又來登門拜訪。單良道:“他又有什麼事嗎?難道是今□□上有什麼變動?也不應該吧?有什麼變動,這會兒安國公也該從宮裡出來了,消息該送到了呀。”
公孫佳道:“見了,不就知道了?”
隻有容逸一人的時候,公孫佳與他說話反而更輕鬆一些。如果再有一個江仙仙,那就更對味了。三人打過招呼,移步到了窗下的坐榻,容逸獨個兒坐著,公孫佳與江仙仙聯榻而坐,挨得很緊。
公孫佳道:“稀客。”
江仙仙說:“家裡忙,抽不開身。”
這就涉及到趙司徒跟紀炳輝為了官員的人員的爭執之類,全家緊張,又有許多客人登門,女眷往來也頻繁了一些,江仙仙也要在家中幫忙。公孫佳問道:“現在是忙完了?我讓他們把園子掃一掃,咱們鬆快鬆快去?”
江仙仙笑道:“且慢,我來是要忙另一件事呢。”
公孫佳問道:“什麼事?”
江仙仙看向容逸,容逸清清嗓子,道:“聽說,延安郡王正在擇婿?”
這不是什麼秘密,鐘英娥來回相看小兩年了,中間又有公孫佳突然發現了隱患,再重頭篩過,這事兒到現在還沒定下來。公孫佳道:“阿姨是有這麼個說法。怎麼?你們——”
容逸道:“我們隻是與朋友閒聊,探探口風。”江仙仙哭笑不得:“你怎麼說得這麼……”
容逸道:“你們私下說話,不也這樣麼?何必遮遮掩掩?我們是想請你先給看看合適不合適,你要覺得合適了,我們回去回話,再請長輩們出麵。咱們再細商量。”
“那你們為誰而來?”
“你見過的,侍中的愛孫,李嶽。你願意不願意與我們一同做這個媒人?”
公孫佳道:“好。”容逸要是為容氏哪個子弟求親,她還得再尋思一下,李嶽好呀,李嶽一不在吳選仇人的名單上,二長得也不錯,風評亦佳。不誇張地說,他要娶太子的閨女都能娶得上。
江仙仙喜道:“你答應了?”
公孫佳道:“父母之命。這事成與不成,我要問過阿姨,呃,還有表哥表姐。”
容逸也難得地沉默了一下,說:“應該的。世子是個持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