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源道:“不錯。如此一來,你也好對府裡的人有個說辭……”
這是一個過渡,讓人們漸漸適應鐘氏與舊族聯姻,過一陣子,再提鐘秀娥再嫁,或許能夠更好接受一點。鐘源還有一個想法,在這個過程中,如果公孫佳能夠襲爵,則即使鐘秀娥再嫁了,公孫佳也能立起來了。
鐘家出什麼人與對方什麼人家結婚,這都是需要進一步溝通的。哪怕鄉下說親,親說一家親事,也得有幾個來回。更何況如今這幾大家族之間的交互婚姻,互相還得知道對方家族有什麼人,如何分配才算最好。鐘家還須與各家溝通。
公孫佳這裡就隻有鐘秀娥一件事兒,她深吸了一口氣,說:“我要先見一見司徒他們。”
鐘保國問道:“為什麼?”
“若我是趙司徒,一定會先見我,他要我入局的。我要見他和他的兒子。”
鐘源道:“好。也不必立時就見,過兩天。慢慢來,紀炳輝還沒有把他們逼到上吊呢。”
公孫佳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來:“又是紀炳輝!哥,你還要給東宮一個說法的。燕王這麼猖狂,咱們站在太子一邊的,不得為太子拉些助力麼?”
鐘源也冷笑:“當然。”說法他們給出來了,太子妃信不信,隨便!
事情,就這麼這了下來。鐘秀娥心下忐忑,因為公孫佳的表情實上稱不上好。還是那樣的眉眼,還是那樣的表情,也沒有耷拉下眼皮,也沒有露出牙來撕咬,鐘秀娥就是知道,女兒不開心了。
她無聲地跟著女兒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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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良焦急地等著公孫佳與鐘府商量出來的結果,耐著性子等鐘秀娥回了房,便跟在公孫佳的後麵,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公孫佳在書房坐定,抬眼看著自己眼前這幾個人。單良,殘疾人,榮校尉,隱形人。元錚,小孩子。這幾個人她都帶到了鐘府,但是不能跟著議事,所以他們根本不知道結果是什麼,現在都等著她的一句話。
公孫佳心裡很難過,兩年多了,她的“親信”也就這幾個,頂多再添上還在巡羅的薛維,以及宮裡的黃、張二人。
示意他們都安靜地坐下,公孫佳道:“我與外婆、哥哥商定了幾件事,大哥的婚事要定了,最好是在年前,這個交給阿娘處置,先不必去管他。二,外婆家要與舊族訂幾門親事,都是小輩。”
單良吐出了一口濁氣,旋即問道:“那夫人呢?”
公孫佳道:“這就是第三件事了,替我約一下司徒,我須親自見他,將事講明。”
單良笑道:“好,在下這就去寫帖子。您是登門,還是?”
公孫佳道:“約在園子裡吧。”
“好!”
公孫佳約的趙司徒父子二人,去的園子不是樂遊園,而是另一處。這一處園子也是京城新近遊玩的好去處,隻是沒什麼人知道也是她的地盤。
時間約在了三日之後,當天正是休沐日,趙司徒帶了兒子趙司翰同往。公孫佳這一天也沒有睡懶覺,在約定的時間裡與趙司徒在園子裡碰了頭。
沒有置酒,擺的是茶。
公孫佳與趙司徒父子見了禮,賓主敘座,他們都知道接下來要說的事,這是讓女兒決定母親的婚事,這是荒謬的,但他們彼此一點玩笑的意思也沒有。
公孫佳之前見過趙司翰,公孫昂的喪禮上,趙司翰也是出現了的,她還猜出了趙司翰的身份。趙司翰也見過公孫佳,當時還讚歎公孫昂這女兒是沒有辜負公孫昂的血脈,又惋惜她一個孤女,不知將來如何。
彼時兩人都沒有想過,如今會發生這樣的交集。
趙司徒先開的口:“前番托侍中帶話,想必縣主已有了主意?”
公孫佳笑道:“侍中開口的時候我以為是哪來的精怪假扮的,過於直白了。您現在也是。”
趙司徒道:“一片誠意而已。老夫前朝的時候,與他們打機鋒,我說了三萬言,你猜,我都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說。”
“我知道你很難,即使你到了我這個歲數,想起年輕的事情也還是會意難平。可是到了我這個歲數呢,許多年輕時候的事情讓我再選一遍,也還是做那樣的選擇。否則,就不是意難平了。”
公孫佳聽他這話裡有點將自己真個當晚輩一樣指點的意思,神情也緩了一緩:“司空,您不至於此。眼下的事情,不至於此。您還有退路,我們沒有了,您想好了嗎?”
趙司徒道:“陛下曾說,你是個澄澈透底的赤誠之人。”
公孫佳道:“我還想再給您一個後退的機會,您隻要忍一忍,紀炳輝腦子裡的燒退了,他會向您妥協的。而我,您不知道我們會做些什麼。我也請您再仔細思量一下,您踏入的是什麼樣的渾水。”
趙司徒認真地看著公孫佳,公孫佳也坦誠地看著他。
趙司徒忽然笑了:“看來還是不能取信於你呀。”
公孫佳搖了搖頭:“不是不信,而是不想有怨。外公家會與您詳談另外一些事情,至於我,請您再看一看我做的事。家母一生坎坷,我不想她因為我再曆一番劫波。我是怕您看錯了我。何況,紀氏亦是舊族,你們應該有很多話可以說,踏進來了,您就無法再抽身了。”
趙司徒一聲輕笑:“老夫七十有餘,自前朝開始,見過四個真皇帝,陛下入京之前,這京城還路過兩個偽帝。”
公孫佳有點吃驚,問道:“紀炳輝果然不是一時頭腦發昏嗎?”她還擔心紀炳輝突然就清醒了,怎麼聽趙司徒這意思,“江山易改,秉性難移”是嗎?
趙司徒道:“你要再等一等,也好,迫於形勢、受誘於利益者,終會因為形勢所迫改弦更張,受誘於利益者也會因為更大的利益改變立場。你心裡還有母女親倫,還顧及老夫的立場,老夫承你的情。咱們見得少,日後相處,自然會知道彼此的秉性。不急。”
公孫佳深深地向他低一低頭。
趙司徒欣然受了她這尊敬的表態,笑得很開心地說:“不說這些啦,說些輕鬆的吧。難得遇到明白的後輩,唉,背後說我老狐狸,狐狸也要吃飯,也喜歡閒逛,也要有些快活的。”
作者有話要說:公孫佳處境很難的,守家守家,把親娘守丟了,這玩兒跟親爹沒法交代不說,親爹的死忠們都沒法接受。
不跟舊勢力聯合,眼瞅要被紀家人乾翻。真就不配慪氣。
趙司徒呢,利益考慮肯定是第一位的,但是利益之下,他還是存著君子風度的,也就是說,吃相還是比較好看的。不是純然的利益導向。比起趙老先生,公孫佳反而更功利一點。沒辦法,外公說了,她現在還不配有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