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郡王道:“真的?”
章明道:“禮當如此。”
延安郡王那是真的多慮了。
靖安長公主除開派鐘源去公孫府,還讓平嘉公主進宮跟皇帝告狀來了。
皇帝正在皇後宮裡,皇後鄭重地將今天的事情告訴了皇帝。皇帝還是那麼個想法:自己的孫子當然是好的,章昺護著公孫佳出來,章昭向皇後求援,都是很好的孩子。是紀氏太混賬!他原本的計劃,要待趙司徒等文臣與紀氏之間的關係再被拆一拆,與鐘氏等新貴綁得緊一點,阻力小一些的時候再下旨令公孫佳襲爵的。誰料一拖拖出這破事來!
皇帝琢磨著,就在最近,一邊準備、一邊暗示趙司徒,就把這事給辦了吧。公孫佳一年大似一年了,世間事少有等到你準備到十分的時候才發生,如今有個五、六分也就成了。
便在此時,平嘉公主來了,皇帝還奇怪,這女兒怎麼這麼晚來了?他猛地站起來,問道:“阿祥怎麼樣了?”
平嘉公主被問懵了:“還、還好,一、一切如舊。”
皇帝緩緩坐下:“你來乾什麼?”
平嘉公主臉上空白了一下,才將來意說了。皇帝感興趣地問:“哦?朱雀大街?”
“是。”
“當著紀宸的麵?”
“是。”
“噗,哈哈哈哈,是頭狼崽子。知道了,你回去吧,告訴你姑姑,彆瞎操心,多晚了,都不睡覺嗎?”
平嘉公主也以為是一件大事了,這是得跟紀家杠上了,她是領了任務來跟親爹通氣好上下其手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不就是兩家又開始互毆了麼?她一頭霧水地回去了。
同樣的事情,也在一些人家裡的父子、祖孫之間重複著。許多人都將腦袋往衣服裡縮了又縮,就怕遭了池魚之殃,還有些人蠢蠢欲動,覺得是不是機會來了。
直到第二天的朝上,趙司徒一句板板正正的話,讓所有人恍然大悟——對哦!就是這樣。
趙司徒說:“哪怕鐘祥謀反,都不該由鐘家的奴才來告發!”
是的,這朝上站著的,誰家沒一把奴婢?互相摳鼻子挖眼睛的時候,恨不得對方家裡的奴婢倒戈,但是誰又能明著說:奴婢背主是對的,是有大義的?
不能!廚子偷嘴都要打一頓攆出去,不攆出去的,那叫“厚道人家”,讓你活著是因為我好我高尚,不是因為你好!
在此之前,紀炳輝一方準備了許多的辭令,天子腳下行凶、親貴驕橫,還比出了曆代以來貴戚們逾製違法的例子。說:“此風不可長,此例不可開。”又先揚後抑,大讚了公孫昂的功績,接著說,後人不應該給公孫昂抹黑,讓公孫昂死後蒙羞。必須要有個說法,以敬效尤。
這些,都統統在趙司徒一句話之後,成了笑話。觀望的人無論出身如何,都紛紛附和趙司徒。朱勳大大咧咧地說:“這孩子,大事上頭拎得清楚呢!”
餘澤跟在朱勳的後麵,也堅定地說:“這是正風氣,是教化!是教人認清自己的本份。”他這話說得理直氣壯,其實……他還沒見著公孫佳呢,在公孫府的門廳裡就被鐘源給攔了下來。
朝上大約也就這麼個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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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一覺醒來,硬是什麼事都沒有。
她一向起得晚,洗沐之後一身輕鬆,心情還不錯,點了一身朱紅的衣裙往身上套了,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踱著步子。阿練捧著她的手杖跟在身後,春日已深,仿佛一夜之間,府裡的花全開了,一陣風吹過,落了一頭一身的花瓣兒。
單良腳步頗為沉重地拐了過來:“主上,趙司徒到了。”
算算時間,也確實是散朝的時候,趙司徒大概是下朝就趕過來了。
趙司徒往花廳去的時候,阿練輕手輕腳給公孫佳把頭發挽起來,戴了頂金冠,插好金簪,將手杖遞到了公孫佳的手裡。
趙司徒被單良引著去花廳,單良走得慢,兩人磨磨蹭蹭到了花廳前,公孫佳降階相迎,笑道:“司徒今天不當值?”
趙司徒道:“你猜?”
趙司徒此來就是為了兩家的聯姻來了,鋪墊得也夠了,他覺得是時候把最後有份量的那一樁給敲定,將這一張網最後一根線編進去了。
公孫佳道:“您的主意還是沒有改變嗎?”昨天的事並不是一時衝動,既是對紀氏的警告,對世人的宣示,也是她對趙司徒方的一次試探。
趙司徒道:“老夫可是等到了現在呀。”
公孫佳有點笑不出來了,這是一種奇怪的情緒,在決定接受這件事的時候,她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也自認非常的冷靜,可以處理好一切。然而事到臨頭,她發現自己的嘴角不太受控製地往下垂而不是往上揚。
單良輕咳一聲,對她示意:可以。
單良看得明白極了,公孫佳這一巴掌抽過去,紀氏沒有反擊才有鬼了!接下來總不能真的在京城裡火拚吧?那是最後魚死網破的打法。而有趙司徒的支持,回旋的餘地就大得多了。
是要夫人還是要少主人?
二選一的答案是非常的明白的。
趙司徒很有耐心,他等著公孫佳最後的答案。他是來結盟兼結親的,不是來結仇的,年輕姑娘最後一個“家人”,臨時反悔也不奇怪,所以他得親自來,才好隨機應變,無論成與不成,都不至於將好事變成壞事。
公孫佳終於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就,階級社會真的不好,很不好!
之前幾篇文裡都有類似的介紹哈。身份等級是真的非常可怕的!
真的就是“你主人謀反危-害國-家,你揭發了,他死你也死”的程度。實際操作可能有種種特例,但是政治正確的做法就是“告發主子,你更該死”。
紀炳輝是利益相關太密切,自己思路跑偏了,才會忽略了這個。如果今天不是他和公孫佳之間的矛盾,換兩個陌生人,一家奴婢跑另一家還坑本家,紀炳輝絕對跟趙司徒是一個立場。
生在那個時代背景下,就……真的看投胎,看命。好命的概率跟買彩票也差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