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娘子跑回公孫家便覺高枕無憂,換公孫佳傷腦筋了。她對這類涉及陰私的事兒不是特彆的熟練,便將單良給請了來商量。
單良進得書房才知道藍娘子的事情,聽完之後臉就沉下去了。近來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讓他的情緒壓抑得厲害,眼瞅著就要發瘋了。公孫佳道:“彆人不找,找個姨娘,這就離譜。”
如果是要從公孫昂入手,找他以前犯罪的證據,收買舊部才對路,姨娘之類隻能算佐證。再者,事情太小的話,奏本都遞不到皇帝眼前,即使遞到了,皇帝也不會在意。除非說公孫昂謀反,又或者站隊了燕王之類的皇子。否則,憑它天大的事兒,也是傷不了公孫家的。
單良深吸一口氣,說:“還是要從兩頭來看,無論是要做什麼,都要有個主使、有個目的。恐怕是要從陰私事上下功夫,無論是烈侯、您還是……夫人,最後總歸還是落在這府裡。眼紅這府裡的人並不在少數,這個反而難測。”
“目的。”公孫佳道,這個她懂,她現在值得圖謀的也就隻有這點子家業了。
單良冷冷地道:“咱們已經付出這麼多的代價了,這最後的關頭,絕不能翻船!不管是誰,圖謀彆的東西咱們都能應付得來,隻有圖謀這份基業,才是最要命的,還是老辦法,防著這最可怕的,旁的由它去!這會子了,還妄想做什麼賢良人麼?”
公孫佳想了一下,道:“先生,要是你,對付一個有著偌大家業的孤女,會乾什麼?”
單良眼中寒光閃動:“讓她死。”
公孫佳道:“不對,這不是你會說的話,你穩一穩,要是冷靜不下來,我送你一盆冰水。”
單良將腦袋往房間角落的魚缸裡一紮!
“嘩啦!”大銅缸裡養的錦鯉帶著水花嚇出了缸外,侍女們小聲地抽著氣,小步上前收拾一地的狼藉。
單良抬起袖子擦臉:“行了,清醒了。”
“頭上!”
“啊?”
“水草!”公孫佳被他這一鬨,好氣又好笑,“快給他擦乾了,天雖不冷,也該仔細著涼。”
單良披散著頭發,坐在椅子裡活像個鬼,單宇坐在他身後給他擦頭發。單良道:“有了。”
“嗯?”
如果幻想一下,現在紀炳輝或者燕王隻剩一個閨女了,要怎麼吃這個絕戶,那就太對單良的胃口了。這跟普通百姓家吃絕戶還不太一樣,這些人有朝廷的禮法保護著,多少雙眼睛盯著,就得從一個“巧”字上來,得使陰謀。
換了單良對付這兩家,那就缺德得很容易了:“從個什麼姨娘侍女那兒弄點兒什麼定情信物表記呀,找個□□,再買個孩子,得是男孩子……”
不用說完,公孫佳就已經聽明白了。她的眼裡聚著陰霾,眼神比決定要把親娘嫁出去的時候還可怕。
單宇手下一頓,單良道:“彆停!”
“哦。”單宇慢吞吞地繼續給他擦頭發,擦得差不多了,從腰上掛的小袋子裡取了柄小梳子給他梳頭。
單良問單宇:“丫頭啊,這要擱到鄉下,你們得怎麼辦?”
單宇搖頭道:“沒辦法,要麼魚死網破,要不就逃吧。等有了兄弟,什麼就都不是自己的了,兩吊錢賣了也未可知。”
單良問公孫佳:“您看呢?”
公孫佳嗤笑出聲:“我看?我什麼時候隻用看的?”她遇到麻煩的時候一直就是“準備好應付最糟糕的情況,其他的先不管”,隻因常識還沒補全,一時沒有猜到最糟糕的情況。單良過來一補充,她便有了主意。
公孫佳的辦法也簡單:“阿練,把阿薑與藍娘子一同給我追回來!幾乎忘了件事情!”
阿薑還沒帶藍娘子出府門呢,公孫佳與單良這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阿練緊跑慢跑去追的時候,阿薑和藍娘子正在上車。阿薑忙問:“又出了什麼?”藍娘子也很緊張地看著阿練,阿練也是一臉的緊張,搖搖頭說:“快跟我回去吧。”
回去了之後,單良一頭的腥味兒,自己左嗅嗅右嗅嗅。看到人進來,他才又一臉嚴肅地坐正了。公孫佳對藍娘子道:“剛才差點忘了,你如今不太安全。”吩咐阿薑,把藍娘子兩口子交給張禾家裡去照看。
藍娘子心頭一喜,張禾是公孫昂的死忠,這個她是很知道的。公孫佳放了話,張禾家就肯定會照顧好她的安全。頂多就是不方便出門,那也沒什麼,風不打頭雨不打臉的,好吃好住,劃算!且自她進了公孫府的門,還真沒見過有什麼人能為難公孫家能成功的,過不了多久事情一結,她依舊還能出來逍遙自在。
當下磕了個頭給公孫佳,藍娘子道:“妾忘不了小娘子大恩大德。”
公孫佳道:“都這時候了,還說這些做什麼?阿薑,你沒給藍娘子準備幾件替換的衣裳?”
阿薑道:“我想著先把人送出去,叫他們後頭送衣裳鋪蓋的。”
“行,準備去吧。躲一陣子,會憋屈些,事情了結就好了。”
藍娘子痛快地答應了,阿薑心道:張禾可是被您給送進宮裡去了的。當即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的,告訴張禾事情的嚴重性,讓張禾先跟皇帝透個口風。隻要皇帝那裡留了底,以後怎麼說、怎麼做,都有人撐腰了。
路上,阿薑琢磨了一下,這事兒不能跟張禾說得太篤定了,萬一到時候不是紀炳輝作夭而是彆人,不免有些尷尬。隱了嫌疑人,讓張禾跟陛下講了,請陛下自己去懷疑吧。
也是巧了,阿薑才把藍娘子給安頓好,天剛擦黑,又是踩著宵禁的點兒,家廟那裡來人送信:“張翁翁快要不行了。”現在出城也來不及了,隻得再等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大早,阿薑又往家廟裡去了一趟。
老張頭看著出氣多、進氣少,阿薑隻得又往府裡送了個信。照說府裡現在也是多事之秋,她應該在府裡的,但是家廟的人也連著宮裡,她頂好還是守一下,好與不好的,都有能有話說。
如是在家廟住了小半月,老張頭命硬,又挺了回來,隻是從此都要扶杖了。老張頭自家好了,就催阿薑早點回府去:“彆耽誤了正事兒,唉……都難喲!”
阿薑又陪他聊了一會兒天,吃過了家廟的素齋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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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薑回到府裡,在門口見到了眼熟的車馬,進門便問:“是喬大娘子回來了吧?”
門上說:“是,還有丁郎君。”
阿薑在城外住了一陣,府裡給她送了兩身換洗的衣裳也穿得不得勁兒,覺得身上氣味不好,回來想換身衣裳再見公孫佳的,聽了這話,衣服也不換了,匆匆奔到公孫佳房裡。
此時,鐘秀娥已經動身去了鐘府,放定的吉日快到了,她得先去準備著。公孫佳還沒有過去,因為她的哥哥、姐姐都來了。
阿薑跑到門口才放輕了腳步,裡麵喬靈蕙的聲音說:“這聲兒聽著熟,是阿薑麼?”
阿薑理理衣襟輕步走了進去,邊行禮邊打量裡麵人的神色,見他們麵色如常,連一向臭著臉的丁晞線條都柔和了許多。公孫佳問她:“如何?”阿薑道:“人緩過來了,不過我瞧著白事的家夥事兒得備下了。”公孫佳道:“交給你了。”阿薑又說:“宮裡來了兩個人看他,我陪著聊了會兒。”
公孫佳一點頭:“知道了,你且去洗沐歇息吧,今天給你假,外頭住得必是不舒服的。”阿薑的裙擺皺巴巴的,顯是不很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