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章昺身邊這幾個人,太子妃如今看著也不大滿意了。呂氏不用說,一把好牌打得稀爛,吳孺人性情之類都不錯也能乾,然而不能生了,她占著章昺,就是耽誤章昺生孩子,這是不可以的。謝宮人與吳孺人算是同類,章昺目今還算寵她,但是謝宮人比吳孺人還差一點,生的兒子又不伶俐。
綜合考慮,太子妃覺得以前從宮婢裡選些罪臣之女可能沒大選好,她決定選幾個知書達理的良家子。出身也不錯,免教出了吳選那樣的尷尬事,也是溫柔可意,類吳孺人,章昺一定不討厭。最重要的是,年輕、健康,可以開枝散葉。
太子妃這麼想了,也就這麼乾了。她給章昺挑了四個小官之女,出身沒得說,模樣也不錯。章昺無可不可的,新鮮感人倒也有,順手指了其中一個,太子妃就決定了,這人進來就是個孺人的身份。正趕上快過年,趁著這個由頭,上道表章就能辦的事兒,又不是要換太子妃!
吳孺人死求活求,給謝宮人在太子妃麵前也爭了一個名份,爭完之後又覺得後悔了——謝宮人有了這層身份,就能養二郎了吧?她跟人家生母怎麼爭?
總之,怎麼弄都不得勁兒。昨天,東宮裡就先達成了這麼個共識,謝宮人昨天晚上就抱著二郎不大肯鬆手了。吳孺人當時沒說什麼,還很大方地說:“以後你們母子就能痛痛快快地一起過活了。”結果是一夜沒睡好,今天一早,正借著忙年的理由,又跑了出來。
公孫佳聽了,沒有說話,閉上眼睛往後一倒。吳孺人緊張地看著她,聲如蚊蚋:“妾熬著也就熬過去了,隻是心裡的事積的太久、太多,一時衝動,就來打擾您了。”
公孫佳“唔”了一聲,吳孺人心頭一緊,等著她的下文。這事兒她確實也算能應付得來,但是她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種緊逼的威脅。如果隻是一件一件的單獨的事件,比如被呂氏針對之類,是能熬得過去的,她也有這個自信能應付得了,呂氏多麼的……直白呀。太子妃一出手,份量就不一樣,她是可以改變章昺後院整個生態的。思前想後,她還是覺得需要有一個厲害的人來給她統籌一下。操作她會,但是路,她需要一個明白人給她指一指。隻是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搭理她。
公孫佳沒將自己與吳孺人捆在一起,隻是不介意給太子妃添點堵。她睜開了眼睛,對吳孺人道:“不算大事兒。”
吳孺人認真地點頭,聽公孫佳繼續說:“說你東宮的大勢,能一語定乾坤的就太子、太子妃二人,太子不大管家務,太子妃一人而已。她要弄你,趁早認慫逃命。她不想弄你,你就安全。彆讓她覺得你對她的外甥女、她的娘家有威脅,教唆廣安王疏遠外家就行。
其次是廣安王,他要討厭你,你就什麼都沒了。你不姓呂,更不姓紀。不過,他不會與你計較,不會要你的命。母子不睦,想好你站誰那一邊。
你餘下的不過就這麼幾件事兒:一、寵愛難持久;二、弟弟難調-教;三、沒有自己的兒子;四、外麵沒人支應。”
總之,吳孺人沒根基,啥玩兒都沒有,活得怎麼樣全看彆人心情。這也是公孫佳敢跟吳孺人更親近、對她多一些支持的原因,吳孺人且還翻不了天去。
這個“外麵沒人”不是說的彆府裡的侍女宦官之類,說的是正經八百兒的有一點門路的官員之類,也就是說,朝上的勢力。這個一般對宮裡的女人來說,就是娘家人,勾結朝臣不是一般後宮能乾好的。吳選現在還是個空殼子,且還在訓著,公孫佳不放話,他也不敢就出頭了。
樂戶的生涯在吳選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他是知道一件事的“師傅不讓出場必然有他的道理,或是這裡不行、或是那裡不行,出了紕漏輕則挨罰重則丟命”。公孫佳對他不存在什麼“嫉妒”、“爭風頭”,則公孫佳沒說可以,他就還得貓著。
針對這幾樣,有點針對性的解決就可以了。對章昺,寵愛從來都是難持久的,除非章昺老房子著火,否則他對誰都那樣。吳孺人隻需要能乾,在某幾件事情上讓章昺離不開就行了,現在說的就是彆府的事務。具體怎麼操作,吳孺人知道內情,讓她自己去設法設套就可以了。
兒子是肯定生不出來的,那也沒關係,章昺不會隻有這一兩個兒子,以後有了沒娘的孩子、生母地位低的孩子,還是可以雙贏的。兒子這事兒,“親不親”其實不重要,親也親不過人家親娘去,就算親得過了,人家兒子也不會不管親娘去管你。哪怕兒子和親娘有了特彆直接的利益衝突,不得不借你的勢,否則一個“孝”字,這兒子就得渡劫。
這個彆跟謝宮人爭,繼續照顧他們娘兒倆,辛苦了這些日子,也不能白辛苦了,得叫人知道自己的委屈。
吳選和“外麵沒人”是同一件事,這個事兒公孫佳倒是能給她解決:“正月裡,讓他出來吧,我安排。”差不多得了,又不是給國家培養什麼棟梁,隻要能看得過眼就行了。改個名字也行,雖然瞞不過知道他底細的人,糊弄一下後來的人還是可以的,再取個表字,把舊賬給勾一勾。
吳選現在的問題,就是那個經曆,要是人人都不提倒也罷了,就怕一群嘴上沒有把門的紈絝犯賤,賀州派的紈絝公孫佳倒是可以讓他們都閉嘴。其他的,那就自求多福,相信比賀州紈絝還不著調的人也沒幾個。
由公孫佳給吳選把這事兒給平了,再讓吳選在章昺的府裡先擔任個執事小官權作出身,吳孺人也好有個照應。且在章昺府裡,也不怕有太多的人心險惡給他下套,官場上的水,深。再過個幾年,等事情徹底淡下來了,吳選再娶個良家妻子,完事兒。
公孫佳連問題再分析都給吳孺人講清了,連解決的方法也都有了。最後,公孫佳還給吳孺人保證:“東宮裡要是風頭不對,也彆跟一群瘋女人爭那仙丹了,我那兒家廟,你先住著,看看風向再說。”
公孫佳沒說出來的更根本的是——吳孺人的心變了,剛被呂氏整治那會兒,那是心如死灰想到廟裡孤獨終老的,現在她想鬥下去了。否則,吳孺人稱個病,出宮來出家,齊活。留東宮裡,要公孫佳說,就一口氣攀上去,乾死了呂氏乾太子妃,乾翻她們自己當家拉倒。這樣的話,吳孺人就需要特彆的毅力和努力,還得有外援。這個太費勁了,吳孺人的底子又薄,公孫佳現在得搞自己的事兒,顧不上吳孺人,這收支不平衡。她就給吳孺人一個“安穩立足”的策略。
吳孺人也不躺也不坐了,滑到地上跪正了,說:“君侯於我恩同再造!”
公孫佳讓阿薑扶起她來,說:“我這些個都是廢話,你靜下心來自己就能想到的。最最要緊的,是你要想明白,你自己要的是什麼。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才能想清楚怎麼達成。你是個聰明人,好好想想。”
吳孺人認真地點了點頭,又跟公孫佳交流了一下東宮的情報。公孫佳慢慢地聽了,聽說紀瑩姐妹倆都還在宮裡,驚訝地問道:“她們還沒回家?”這兩位,除了女眷們八卦,官麵上是不會提起的。
吳孺人道:“是。那位的意思,是要給她們尋門好親事,似乎想聯姻帝室。”
今時不同往日了,雖然北地今年沒打起來,態勢還是挺明顯的。最致命的是,皇帝老了,不是當年,他正在壯年,他的老兄弟們也在壯年,都可以壓製紀炳輝。紀宸的女兒,還真有可能成為王妃。
太子妃的打算,不能完成十分,三、四分的麵子或許還是有的。且娶個王妃也不影響大局……
公孫佳道:“她總是會打算很多。”
吳孺人道:“她對皇後娘娘暗示過,皇後娘娘沒有接茬。”
公孫佳笑了,語含深意地對吳孺人說:“一個家裡,隻能有一個女主人。”太子妃把什麼事兒都安排好了,置皇後於何地?她安排個東宮還差不多,想讓侄女兒嫁皇子,那就不該由她來提。
皇後自己的親兒子還沒娶親呢,你讓她怎麼想?跟太子說過了嗎?跟皇帝說過了嗎?最最關鍵的,知道自己在至尊父子那兒是個什麼樣子嗎?真是個得丈夫敬重、公公重視的太子妃,那可以提,沒關係的。
可這紀氏,一手安插自己人,一手要聯姻室帝,公孫佳都想找個彆業窩著養病,養個十年八載等著看他全家上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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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二十一娘和二十三娘。”吳孺人離開之後,公孫佳慢吞吞地對阿薑說。
阿薑道:“那兩個小娘子?似乎人品尚可?王妃倒也做得,在王府裡倒是能保全自身,不被紀家拖累就好。”
公孫佳搖了搖頭,說:“明天,把吳選叫來。”
“是。”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家裡,隻能有一個女主人。”皇宮裡是,東宮裡也是哈。你看,親外甥女多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