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她準備好了,一共若乾份,雕版印的,卷成幾十個卷兒,命人抱到禦前,聽憑燕王、紀宸自己抽簽式的各分一半走。
公孫佳的主要精力放在了朱雄說的“貪汙”上了,因為紀宸索要的物資確實過多,這不合理。她得先把這事兒查清楚了,為以後的交鋒準備好武器。在那之前,她將給紀宸準備的軍械都整得好好的,甚至親自去了武庫檢查了其中一部分。給左路軍配的並不遜於右路,樣樣上心。
期間,隻有在冬至的時候參加一個祭天休息了一天,其餘時間連軸轉。除開本職,還要應付突發事件——太子也不知道怎麼的,竟能說動皇帝,把章旭也塞到了出鎮的名單裡。這個名單現在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岷王,一個就是章旭,章旭成婚前就封為郡王、設了王府好成婚,現在出征前還多得了五百戶的封戶。
公孫佳又與朱雄一道,將章旭的隨從武官配齊。他們二人都是賀州出身,對老鄉都很熟,一水兒給配的與東宮有淵源的武將後裔,讓紀炳輝想插手都插不進去。公孫佳還友情貢獻了兩個文官的人選——容逸向她推薦的那個之前在宗正寺的容家二十三郎,以及趙儉私下托的一個他的同學。
好容易將一切準備妥當,自己也瘦了一圈,無論皇帝還是政事堂都對她頗為滿意。朱雄更是被朱勳提著耳朵數落了一通:“你當年要是上手這麼快,何至於做不得尚書?”
搞得朱雄差點要嫉妒起這個大侄女兒來。
朱雄捂著耳朵對老婆抱怨:“阿爹未免太嚴格!”
朱夫人笑道:“不嚴不嚴,嚴格是禦史,阿爹是太尉,阿爹怎麼會嚴格呢?”
朱雄道:“真該把藥王請到家裡來,讓阿爹過過有好女兒的癮!也省教他總看我不順眼要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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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雄哪裡知道,“好女兒”也不能令所有人滿意。
就在朱雄覺得終於能夠鬆口氣,晚上喝點小酒聽個小曲的時候,公孫佳在自己的府裡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大舅母常安公主。
這位公主在京城裡難請的程度僅次於帝後,她比太子出現的次數都少,也不閒逛,隻在為公孫佳撐腰的時候才肯動一動。公孫佳對這位舅母也是心懷感激,聽說她來了,衣服也不及換,披個大鬥篷就抓著元錚的胳膊當支撐一路往外跑。
阿薑跟在後麵追著說:“門上說公主的模樣不對,也不肯聽我們引路奉茶,徑自走了來。”
常安公主當時的樣子比她說的還要可怕一點,單良住在前麵,知道這位公主的份量,也是急跑來迎接。常安公主硬懟的就是他,單良要引路,常安公主竟是回了他一句:“我認得路!”
單良在公孫府也算是兩朝老臣,勞苦功高,親戚家也都比較尊敬他,一時被公主的黑臉整懵了。
公孫佳與常安公主兩頭相向而行,在中廳裡相遇。公孫佳叫一聲:“舅母。”就覺得不對,常安公主擱往常就要關心她的身體,說大冷的天不該不穿好衣服就出來之類的。今天,沒有。
公孫佳小心地說:“有什麼事值得舅母親自跑這一趟?”
常安公主道:“你要在這裡跟我說話?”
“舅母請。”
公孫佳把常安公主帶進自己的臥房,在暖和的小隔間裡坐下,阿薑小心地奉上茶點,踮著腳尖離開了。順手扯走了元錚,並且把門給帶上了。
閨房的隔扇並不隔間,仍能聽得到常安公主帶著冷硬的問話:“你為什麼給紀宸、章旭那麼的上心?你忘了咱們與紀氏的血仇了嗎?”
公孫佳吃了一驚:“舅母這話從何說起?”
常安公主道:“二郎是你攔下的?章旭是你薦的?他是紀氏的養子你不知道嗎?還有紀宸,他出征你那麼上心是做什麼?你要記得,你阿姨、你舅舅,都是紀氏害死的!還有你哥哥,他那麼的年輕,如今……”說到最後,常安公主落下淚來。
公孫佳道:“我不敢忘。”
常安公主道:“那你這是為什麼呀?我沒叫你為了私仇誤了國事,可這麼上心,我心裡堵!你舅舅當年、當年……”公孫佳她大舅當年重傷落下隱患以致早亡,常安公主一直把賬記紀家人頭上。再有一個公孫佳她大姨,這幾年又添一個鐘源……
都是常安公主血親,或傷或死都與紀氏有關,尤其是丈夫和兒子,常安公主再看公孫佳為紀宸上心,換個彆人她都要說“巴結”了。而公孫佳是她從小看著長大,十分疼愛的晚輩,這種不悅之感比個生人對紀宸好,更讓她受不了。
常安公主打破了慣例,親自來問個明白了。
公孫佳聽明白,湊上前,給常安公主擦眼淚,說:“因為怨恨還不夠深。”
常安公主抬眼看她:“嗯?”
公孫佳抹掉常安公主下睫上的一滴淚,輕聲說:“火拚,我現在不大能打得過紀宸。況且殺一個紀宸有什麼用?我要斬草除根!能辦到這件事的,隻有皇帝、隻有國法!無論是陛下還是殿下,對紀氏固然不喜,可都沒有心狠到那般地步。拔了紀氏的爪牙,他們就會滿意。您會滿意嗎?我不會!我永遠不會忘記聽說李銘那個狗東西找了個假貨要置我於死地時的心情,他紀炳輝公然與那個狗東西一唱一和!李銘全家,我不解恨!”
“怨恨與你現在為他鞍前馬後有什麼關係?”
“我要縱容他繼續驕橫下去,讓……兩宮不能容忍他們。我已在收集他們的罪證了。”勢壓天子,不反也得死。
常安公主點點頭:“章旭呢?”
“投胎投的是肚子,”公孫佳冷冷地說,“鳳子龍孫,誰還沒點傲氣呢?我對太子殿下說……”
常安公主邊聽邊點頭,說:“既然這樣,當時就不該給他娶紀家的女孩兒。”
“當時他最合適,現在回過頭來,我還是覺得他娶紀英挺好。紀家不疑他,他又能明白自己的位置。”
常安公主抬手捏了捏公孫佳的臉,說:“你呀!就是心眼兒太好了,想保那姐倆。紀家沒了,紀氏姐妹是保不住的。皇子皇孫離個婚,算什麼大事?”
公孫佳有點想逃避,被常安公主捏著下巴扳過臉來,說:“今天是我誤會你了。以後你會更難,遇到比這個更折磨良心的事兒。要是難過了,就來跟我說說吧,我總留一副耳朵給你。”
“哎。”
“我得回去了,發現我不見了,他們不定亂成什麼樣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