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還不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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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佳不知道章熙給霍雲蔚、趙司徒等人是不是還有什麼私下的任務,就像要她悄悄地調了一隊禁衛護送著出城一樣。
章熙坐在一輛樸素的車裡,公孫佳陪坐在一旁,向他彙報:“他們是輪休的禁衛,今天就不當值,不會有人發現人宮裡少了人的。臣已傳訊元錚,再帶臣的家將在中途迎候,彙合一處護送陛下到大營去!”
章熙開始閉目養神,小半天,車停了,章熙睜開眼,眼中精光四射:“下車吧!”公孫佳此時才從他的身上看出一些少年就隨父出征的英氣太子的影子。
一大隊人馬過來,朱勳早早得到探報與公孫佳這裡接下了頭,親自率隊出迎。章熙一身重孝,看到朱勳,說一句:“叔父辛苦啦。”
朱勳鼻頭一酸:“哎~陛下,請!”
章熙道:“聚將吧。”
召集了將校,章熙一字一句說得清醒,聲音比公孫佳宏亮多了。開口便是:“前天夜裡,我的父親走了!我來看看你們,告訴你們!朝廷不會忘記你們,我也不會忽視你們!你們都是有功之人!都是朝廷的官軍!都是……朕的柱石!”
他一開口,公孫佳就知道他穩了!話傳下去之後,普通的士卒心就安了,他們不是哪一人的私屬,而是皇帝的士兵!接下來就該是安撫將校,收攏人心。一個皇帝親自出麵,總比什麼藩王、外戚要有份量。章熙還是三十年的太子,素來仁厚。除非兩家死忠,大部分人是不會再頑抗的。
章熙道:“先帝大行,百官都該哭喪,我知道你們心裡很想,可沒辦法,還要你們駐守,你們釘在這裡,我就安心,京城就安心,天下就安心!隻好委屈你們,不能見先帝最後一麵了。”
先帝的威望是不必講的,底下哭聲蔓延開來。章熙又說:“不過呢,你們可以推舉幾個人,隨我回京看一看。”他要求點幾個普通的士卒,再點幾個將校,要各級的都有。底下哭聲更大。
章熙最後要求將校入幕府開會,安排一下事務。
至此,整個兵營都彌漫在一種安靜的氛圍之下,不是低迷而是馴服。
入了幕府,人人都很緊張,皇帝卻很閒適了,搓了搓手說:“上了年紀啦,不比你們,我年輕的時候隨先帝出征,這個時節一個炭盆就夠了也不覺得冷。甭搬弄啦,我一會兒就走,得回去上香、供飯呢。都坐下,咱們聊聊吧。”
他聊起天來也有些先帝的風範,從回憶軍旅說起,說到:“腦袋彆在腰帶上,最怕什麼?怕的不是死,是不公平。你們的擔心,我都知道,誰不是從賀州鄉下一路打到京城來的呢?瞧,我把誰帶來了?”
他指著公孫佳說:“這個人評功品績,還算公平吧?”
“是!”
“她已是同平章事了,仍兼兵部,她先前定下的,不變!朝廷許諾你們的,不變!”然後他就順手點了幾個人,這名單非常的精準,一半是燕王的死忠、一半是紀家的鐵杆,就照著公孫佳給他的信點的。擱外人眼裡,還覺得他很公平哩!
公孫佳明白了,自己就特麼是個招牌!章熙就算把她留下來,她也不覺得意外。然而章熙並沒有這樣做,而是把朱勳留了下來。他握著朱勳的手,深情地說:“叔父!我都明白!也請叔父明白我!叔父是太尉,這裡就拜托叔父了。”
朱勳眼淚不值錢一樣地淌:“大郎!大郎!”他在朝堂上可能玩不過紀炳輝,可在軍旅之間比這些將校要油滑得多,他深知一個道理——將離開了兵,屁都不算!章熙一出手,將這些亂根禍種一波帶走,他在這裡壓一壓。什麼燕王、紀宸,都玩不出花活兒來了。將校裡哪怕有覺得不對味兒的,也斷然不敢在此時拒絕這個“恩典”。
公孫佳也看出來了,等喪事一過,大局一定,這些人或打發閒差,或找到不法之事,慢慢處置了。又或者,章熙親自出手,給策反了,都是很正常的。燕王、紀宸最大的倚仗也就完蛋了。
他們在城裡的甲士已經被扣了,喪事過了之後就該審了,該流放的流放,該砍頭的砍頭。官軍還是官軍,士卒並不受損,士氣也未受損。公孫佳再從兵部的人選裡找到往裡填將校坑位的人。這個朝廷或許製個統帥,但不缺中低層帶兵的將校。
公孫佳有點灰溜溜地跟著章熙回了城,車上,章熙依舊閉目養神,公孫佳輕聲說:“那,臣的家將也累了兩天了,散了嗎?”
章熙點點頭,含糊地說:“那個元錚,不錯。天再暖一些,讓他與梁平都北上吧。”
“哎?”
章熙睜開了眼,公孫佳道:“梁平?”
“唔,五郎對我提起的一個人,你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他是有些能耐,不過打仗隻憑本能,是不是放到大將手下學一學治軍再用他?”
“不必,有本能就行。”
“是。”
一行人剛好在下一輪哭靈前趕回了宮裡,章熙在前麵走著,公孫佳跟在後麵,兩人都累得夠嗆,一人一根手杖。公孫佳心裡都覺得好笑,以前是她陪著先帝,一人一根手杖,再……
想到先帝,她眼眶又紅了。
他們的後麵,是兩排鎧甲外罩著素袍的將校,他們的靴子踩在地上,發出磔磔的聲音。仿佛踩在人的心上,燕王站在諸王之中,位置靠前,紀炳輝也站在大臣的前列,同時回首望向聲源處,心裡一齊“咯噔”。
章熙似無所覺,站到靈前,公孫佳沒有跟到最後而是站到霍雲蔚的身邊,說:“可算見到您了,這兩天都快忘了您長什麼樣兒了?”
霍雲蔚道:“你就知足吧,你才跑了一趟,知道我跑了多少趟麼?”
兩人一齊撇嘴,那邊哀樂起,兩人按著點兒跪、叩、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