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炳輝父子等人離開了,章昺很想再上前說點什麼,見一群大臣圍著,他想了一下,轉回家去與妻子紀瑩商量去了。背後,鐘保國已經扯開了嗓門:“老江,你可不厚道。”紀宸之前損失慘重,不少得力乾將都被打發離京了,鐘保國這邊老鄉、老少爺們多,打起來肯定不吃虧。
江尚書道:“就算紀炳輝有罪,也要依法來判。駙馬要毆打,卻是不行的。”
鐘保國很煩這種講規矩的人,要不是想安慰外甥女,早就跟江尚書吵起來了。他哼哼唧唧地說:“那個老王八一張賤嘴,就是欠打!我能打他,憑什麼要跟他對著罵?”
公孫佳輕輕叫了一聲:“舅舅。”
鐘保國接下來的咒罵都咽了回去,憋了個臉紅脖子粗。公孫佳輕輕一笑:“朱翁翁還等著您呢,哥哥也是,你們該辦差了,我也該去政事堂當值了。先帝起兵的時候,連同外公外婆,哪個沒被罵過百八十張檄文?祖宗十八代都被口水洗了一遍,這點兒話算什麼?都散了吧。”
江尚書與容尚書見她臉上帶著點輕蔑,知道她還是有點在意的,這種情緒淡淡的,倒很合她這個人的外在。她說的話卻是很明白事理,兩人也就不再糾纏,隻對她提了一件事——趙司徒子孫丁憂,空出來的位子還沒填完呢,怎麼辦?
公孫佳道:“奏本已經上了,我會再提醒陛下的。”
兩位尚書再沒彆的話了,都想,接下來還是不要摻和得太多為妙。眼看紀炳輝要完了,朝廷還會有一定的動蕩,朱勳去巡查各路兵馬,這事就小不了。他們能做的,也就是趙司徒之前做的,把朝廷上其他的事兒給撐住了,彆亂。
兩人對公孫佳一拱手,聯袂而去。
公孫佳想了一下,又回了政事堂。在那兒,單宇已經等著了,急切地迎了上來,說:“太尉剛才回來又走了,叫我告訴您一聲兒,他不會讓那家子老雜種小雜種好過的!”
她日常罵紀炳輝的時候會罵點“老匹夫”這是跟單良學的,現在搬出了本色用詞,公孫佳道:“聽說了?”
單宇恨得要死:“他怎麼還不死?!”
公孫佳道:“都死了,他還不死,才好玩呢。霍叔叔呢?”
霍雲蔚背著手走了出來:“放心,我在。來,有好東西給你看!”
公孫佳來了興趣,提起衣擺跟他進了屋,隻見霍雲蔚拿出一份稿子來:“看看。”
公孫佳一打開就笑了,岷王他們還沒查證,霍雲蔚連判詞都寫好了,並且說:“這回你參,輪到我來判了。”
按霍雲蔚的安排,紀宸的爵位被奪了。他和他三哥就成了白身,兩人的兒子由於父蔭而得的官位也被擼掉了。一氣擼掉了紀炳輝兩房兒孫的職位,霍雲蔚還說:“他們雖不全似司徒子孫那樣占據要衝,清貴的位子也有不少哩。這個有趣,要安排。”
公孫佳道:“容尚書他們,也不能忘了。”
“我心裡有數。”
公孫佳很好奇地問:“我外公家的事,您大概是知道的,可您跟紀氏又有什麼怨仇?”為了江山社稷當然是要打擊紀氏的,為了先帝走得安心,也不能讓紀氏得意了。可是霍雲蔚配合得這麼好,步調與她這個紀氏的仇人完全一致,這就是什麼信念、報答先帝恩情能解釋的了。
霍雲蔚輕笑一聲:“窮酸幕僚的兒子,你說呢?”
公孫佳翻了個白眼,她大概能知道霍雲蔚的遭遇了,紀氏在這方麵是真的會分得很清楚。霍雲蔚道:“貴妃娘娘當年倒是真想對我好,衣食住行比她嫁進來之前都好了許多。就是啊,這衣固然不錯,配飾必須減等,食我得到彆處吃,屋子布置得不錯,卻打發得遠,出行我得排紀家子弟的後麵,不能與今上同行了。先帝和陛下尚且待我如家人,紀氏算個什麼東西?”
羞辱。公孫佳心道,有心有肺的誰受得了這個?口上卻說:“那司空當年有意招先父為婿,是真的恩典了。”
“呸!”霍雲蔚罵了一句,“老潑皮想得倒美!我看你爹和我爹一樣,都是拚著為了爭一口氣累死的。”
這個麼……公孫佳不予置評。她說:“就眼下這個案子,恐怕不夠你定的這個罪。”
霍雲蔚道:“你拿來的,能錯到哪裡去?就算不是,也得讓它是了!這個不夠,還有太尉他們查的呢!哪怕不能立時結案,查出來的也夠了…放心,他們這些人呐,嘖!做的隻會比你知道的更過分!嘿!從來就不會俯下身子認真看看底下的人和事。”
“您是真不怕我被人騙了,也不怕是他們的反間計,禦史一查,原本不見的人從土裡冒出來湊數呀!”公孫佳笑笑,“您順順氣兒,呆會兒麵聖還這樣,顯得是挾私報負。”
霍雲蔚深吸了一口氣:“冒出來就再給他按進土裡!”
~~~~~~~~~~~~~~~
此後果如霍雲蔚所想,無論是岷王還是鐘源都不想紀宸有翻身的機會,一個嚴格對兵事不是很通。然而好容易抓到機會告狀的人是不肯放過這根救命稻草的,將自己手上所有的證據都攤了出來。彆的可以造假,這軍書名冊上一堆名字,實際軍營裡人數不符,數人頭嚴格還是遊刃有餘的。
“從土裡冒出來”的事情也沒有發生。
岷王等人的效率很高,半月之內打了個來回,連同核實公孫佳所奏情況,嚴格還收到了許多士兵的狀紙。他們還聽了士兵們的揭發,往鄰近的營裡也走了一遭,情況比這裡略好些,卻也是嚴格不能容忍的。
嚴格此人有些奇怪,雖知道一些人情世故,卻有著點天真,對賀州勳貴的違法、粗鄙很瞧不上,卻又相信賀州舊勳作為武將帶兵應該帶出一支“王師”來。拿王師的標準來卡,他就不能容忍眼前是這個情況,回來除了彙報,又單寫個奏本把紀宸給參了!
另一邊,半個月不夠朱勳查完所有,過一遍怎麼樣得個一年半載,但也查出些問題來,兵馬不如開國時那麼好是真的,總體也還看得下去,並非沒部都有四成空餉那麼嚴重。
隻是擱紀宸手下越久與紀氏關係越親密的,毛病越多,越像前朝。其中也有嚴格自律者,朱勳把這類名單記了下來。“他才乾幾天?謔謔不了太多。”朱勳說。
這話送到霍雲蔚手裡,被霍雲蔚改成了“幸虧紀宸統兵時日不久”,意思頓時嚴重了。
所有人都在忙,就公孫佳很閒,連判詞都是霍雲蔚讀的。往紀府裡收紀宸的侯印,派的是容逸,公孫佳都沒用親自去,她留在政事堂,將紀宸、紀憲一等人的名字勾掉,寫下了幾個他們騰出來的職位。
這些職位霍雲蔚肯定要安排人,她拿去兩個,還得給京派留一點,很快就瓜分完畢了。最後把她經手議功的名單又檢查了一遍,發現總體問題不大,左路是確實打了仗的。
章熙對這樣的結果並沒有很在意,隻說了一句:“知道了。”他現在反而對紀炳輝及其家人沒那麼關注了,他在等著朱勳那裡巡查的結果!
公孫佳便不打擾他,告退之後跟霍雲蔚對了一下值宿排序,今天輪著霍雲蔚,她便很歡快地回家了!雖然回到家裡也會有許多人登門拜訪,可是家裡她能支使的人更多呀!公孫佳就很快樂。
一路上,單宇都很開心:“老雜種也有今天!就得割韭菜一樣,一茬一茬的割他!”
公孫佳含笑閉目養神,直到進府才說:“他沒韭菜耐割。”
下了府,單良親自迎了出來:“君侯,任魁來了,說是想見您,有要緊的事兒跟您說。”
公孫佳一挑眉:“是麼?帶到小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