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過總會有些病死的,又或者城築得太高跌下來的,這是免不了的。”
公孫佳舉目四望,說:“那就備好棺材。”
“是。”
城還沒有建起來,也沒甚好看的,公孫佳一行於是移到了十餘裡外的舊城去。那裡已恢複了一些生機,隻是免不了還有些殘垣斷壁未及收拾,城牆也補得十分參差。公孫佳住的驛館倒是收拾得乾淨整潔,像是新蓋的。
公孫佳當晚即在驛館裡召見了本府的官員。她北巡時因為路線的關係沒有經過這裡,官員們卻都盼著她來——隻要我做得足夠好,就能被升遷。做得不好,哭哭窮說說困難也能得到些安排。無論外表如何,這一位都是個實在人。
公孫佳也不含糊,給他們下的第一道令就是:“要維持好本地治安!”白天見到的民伕已經不少了,未來隻會更多,這麼多的青壯年聚在一起,雖然是天天讓他們出力累成狗,可這個年紀的人,軍紀都不能保證裡麵不出幾個害群之馬跑出來禍禍百姓,何況這群來自各地的人?
第二道令則是要重新統計本地的戶籍人口,以備遷入雍邑。她那了那麼大一個城,到時候住不滿人該有多尷尬?
第三道令是召募有餘力的家庭往新址附近墾荒。附近州府有分家的、入不敷出的,都可以往雍邑附近墾荒。又放出了墾荒優惠條件。
第四道令則是針對商賈,她讓將作開列出一份清單,將上麵一些可以交商賈采辦的物品勾出來,許商賈往雍邑工地販賣,由朝廷按價收購。這個價格必然不可能很高,但是考慮到數量,也是絕對可以接受的。
第五道令則是命人往雍邑工地外麵豎起一排旗杆,凡偷工減料、損公肥私、私相授受的,都掛上去風乾。
一條條命令下來,真正營建的工作她卻都交給了將作去乾——她又不懂蓋房子!她就隻管提要求,章熙既然說了,讓她照著她的想法來建,那就再沒彆的顧忌了。
官員們又請公孫佳賞臉赴宴。
公孫佳道:“都很忙,就不要客套啦。等雍邑建成,咱們到雍邑裡吃酒,我請。”
官員們原本沒著落的心頓時落回了腔子裡,雍邑一建,他們這兒指定要空,到時候自己的仕途必然受影響。如今公孫佳這話,就是有意安排他們了,於是個個爭先,肚裡已開始琢磨維持治好、清查戶籍的計劃了。
公孫佳卻又沒有歇下,再次帶人殺到了工地,正趕上飯點,認真地觀摩了一回工人的飯食,見量是差不多夠了,又下令選址多鑿了幾眼井,以供應飲水。將作不敢怠慢,答允:“明日就淘井。”又請公孫佳早些回歸,這裡工地還很荒涼,並不適宜她留宿。
公孫佳道:“有什麼好怕的?走,看看他們去。”
她要看的是那六千士卒,算是她帶出來的兵,那是沒有不關切的道理的。士卒們吃的住的都比那邊的民伕要稍好些,看得出鄧凱也是用心帶兵了。公孫佳笑著拍拍他的肩膀說:“好好乾!”收回手來對著四周畫了一個大大的圈,暗示的意味十足。
鄧凱激動異常,拜倒在地:“遵令!”心想:這衣服我不洗了!
直到此時,公孫佳第一天的正事才算乾完,重回驛館休息。
驛館不如公孫府寬敞,單良對彭犀道:“隻好咱們倆住一起啦,老彭?你怎麼了?”
彭犀緩緩轉過臉去看著他,用力地點了點頭。單良奸笑兩聲:“怎麼樣?入府不虧吧?”
彭犀今天受的震撼比之前所有的時候都大,之前都是在京中,他看的是決斷、是謀劃、是城府、是氣度,今天看到的是“實務”!
他決定就吊死在公孫佳這棵樹上了!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實現他的抱負,也隻有這樣的人才配有那樣的抱負。他想把自己的抱負與這樣的人分享,不是攛掇、為她謀權勢,隻是一個寒門書生的初心。
一個盛世,一份功業。
公孫佳此時已累得不想說話,壓根沒有注意到他們兩個之間的暗湧,打著哈欠回房就歇下了。
從此,公孫佳就工地與駐地兩頭跑,竟十分悠閒。覺得不舒服了,就養病養幾天,足足在這裡住了三個月,雍邑的城牆起了三尺,各宮、坊、市、道觀寺廟、池、渠等都劃分好了界線,才準備動身返京。
此時已交五月,天氣已經熱了起來。
公孫佳登船的時候,恰接到一封元錚的報捷文書,他又出去挑釁了一圈,小有斬獲。阿薑笑道:“不錯麼,雍邑也有個大模樣了,小元也出息了,雙喜臨門。”
公孫佳道:“這個,扣兩天再發往京中。”
單宇微訝:“為什麼呀?”
“要趕陛下生日的,”公孫佳吐出一口氣來,“我是趕不上賀壽啦,禮物就要出彩一些。”
“是。”
公孫佳趕回京城已是五月底,京城早就熱了起來。鐘源一身便服,親自到城外驛館裡接她。見到妹妹,鐘源的表情明顯地放鬆了下來,對她說:“紀宸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