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立場(1 / 2)

佳人在側 我想吃肉 7257 字 8個月前

秦王府設宴,主客隻有一個——公孫佳。

秦王章昭把妹妹、妹夫請過來做陪客,自己與王妃兩個親自出來接待,他終於撈到了一個這麼正式的、章熙首肯的機會可以與公孫佳坦誠地交流一番了。

章昭看不透公孫佳,延福公主以前總拜托他照顧一下公孫佳,他也覺得自己是照顧到了。回頭一看,人家好像不缺他這一把手,危危險險地就蹚過了這些難關。公孫佳應該不是他的敵人,但要說是“自己人”又好像差了那麼一點。章昭是很想通過妹妹、妹夫,把她變成己方的助力的。

然而公孫佳滑不溜手,看起來皇子們有什麼麻煩她都能幫忙,但是絕不肯拜到某一人門下。這就難為人了。好在母親即將立為皇後,自己就是嫡子,是未來的太子,是可以向公孫佳要一個明確的態度了。

章昭準備得很充份,菜色都提前打聽好了,歌舞伎樂俱全,他還準備了一些小趣聞、小笑話之類,保證這一場宴會讓人輕鬆又愉快。

公孫佳被延福公主拖著到了秦王府,下車的時候還打趣延福公主:“嫂嫂,我丟不了。”

“你是不會丟,但是會跑呀。”延福公主不客氣地說,握著她的手與她一同入府。

府裡,賓主敘座。公孫佳含笑與秦王妃見了一禮,目光在秦王妃的裙擺上掃了一眼。

秦王妃竇氏是個幾乎沒有存在感的女人,章昭娶她的時候還是東宮庶子,章熙與紀氏還沒有鬨崩,章昭就是個“未來賢王”的配置,妻子不需要太能乾,各方麵看著差不多就行。竇氏也算是出身名門,但是從公孫佳打交道的那一批人裡沒什麼姓竇的就可以看出來,她的娘家已經沒那麼顯眼了。她也是倒黴,前朝末年大亂,趙司翰是死了姑姑兼嶽母,她是家族嫡脈被人屠得差不多了,剩下她爹一個光杆兒。舊族的名聲,有,其他的東西就彆想了。

新朝建立,搜羅“遺賢”,給了他爹一個清貴的官兒,清是清水的清,一直蹲到竇氏被選做了章旭的妻子,也沒見有什麼提升。竇氏也就一直默默地當個隱形人,她不討人厭,但是比起她來,討人厭的廢妃呂氏更有存在感一些。

公孫佳現在卻看到她裙擺上的繡紋變得活潑了。害!都隻看到她無趣,誰知道她的內心呢?

賓主坐定,章昭先是勸酒,他勸酒也不硬勸,點到即止,接著是歌舞,熱鬨又不吵鬨。笑著說:“以後要麻煩丞相啦,我對兵事、狼主可是一無所知呐!”

鐘源道:“二郎這是什麼話?議事的時候你都在的,怎麼能說一無所知呢?”

章昭道:“我心裡總沒底。”

延福公主道:“什麼有底沒底的?藥王在這裡,還能叫你心裡沒底嗎?”

公孫佳笑笑,對章昭舉了舉酒杯,一邊竇氏還是堅持做個壁花。延福公主給公孫佳不停地使眼色,她也是服了,不懂公孫佳為什麼一直沒一句實自豪感。實在忍不了了,她說:“今天這兒沒外人,你就給我句實話,行麼?”

公孫佳也沒有裝傻,看看章家這一對兄妹,說:“好,嫂嫂想要什麼實話?”延福公主腦子裡翻江倒海,想問的可太多了,她也鬨不明白公孫佳這還在猶豫什麼!更不懂都已經把章昺給乾下去了,明擺著是章昭要上位了,還不好好把握?還有,為什麼不帶一帶章昭呢?

腦子裡轉了老大一圈,鐘源對延福公主道:“你要是看不透,就先彆插言,更彆插手。”

公孫佳笑了,看來鐘源也不知道這全貌,還以為是普通的拉近關係。她不想讓鐘源為難,問章昭:“秦王心裡要什麼底?紀氏已敗,天下將有新有國母,我看不出來秦王有什麼好不安的。”

“這……”

“打從紀炳輝撩惹四方,殿下就前程似錦了,還要彆人插什麼手呢?”公孫佳慢條斯理地說,“至於‘一無所知’,就更有趣了。宮裡所有的師傅,無論文武,教授講解都比我強,我的師傅就那麼兩個半人,也不及宮中的師傅。”

延福公主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可……”

“到了殿下們這一步,就不是‘學’而是‘悟’了,”公孫佳耐心了一點,乾脆點明了,“這個誰都幫不了你們,在陛下身邊,不是‘揣摩上意’,那是王濟堂該乾的事。我們,”她指了指鐘源和自己,“想著怎麼做事。殿下呢,該想的是‘陛下為何要這麼做’,彆走岔了路。至於庶務細節反在其次了,那些個東西,隻要你想明白了現召人來問都能看個大概。所謂提綱挈領,不知綱領,管中窺豹,倒也能學到些本事、贏點誇讚,對沒品級的小吏那是足夠的。殿下要的,可不是一個能乾的小吏的考語。”

章昭不斷地點頭:“原來如此。”

“想做實務是好事,殿下想做實務的本意是什麼?要是為了能將事情看得更明白,做事手上有準星,早給殿下安排了。殿下沉下心來,陛下這不就安排你做事了麼?這一遭是煉心,這一程是必得走的。陛下坐得那麼高,他什麼都看得見。我們看的,終究是淺了一層,殿下要跟我們學,路就走窄了。殿下是要做能臣還是賢臣?彆的都能教,隻有天家父子相承。殿下想想陛下當年在東宮是怎麼做的?他可是二十年沒出京城啊!”

章昭深吸了一口氣,離席鄭重一禮:“多謝指點迷津。”

公孫佳道:“殿下不如想想見了狼主要怎麼做吧。”

章昭訝然道:“要我做什麼呢?我以為阿爹隻是要我露個臉以示重視。寧可裝個平庸之人,不可真的示人以短。狼主能有如今這般成就,恐非易與之輩。我沒與他打過交道,不該由我來主導。”

公孫佳做了個“請”的手勢,請他坐回席上,笑道:“殿下這話就入道了。隻要知道發生某事的時候該與某人商議,議著議著這事兒殿下也就能弄明白了,以後就會越來越熟練。”

延福公主笑了:“二哥,藥王從來不打誑語,彆人說這些話會是推脫,她說了,必然就是這個道理。”

鐘源道:“二郎,最正的道理都擺在明麵上,看起來像是廢話,直到碰了壁才會發現是至理。”

公孫佳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說:“你們兩個不要在中間糊來糊去啦,我就是這麼一步一步走過來的。雖然讀過書,作詩要養代筆,雖然研究過兵法,從來不自己上陣殺敵,也好好地活到了今天。”

她往後一仰,雙手一攤:“你們是不識字還是沒讀過書?我不明白,你們急什麼。之前不必說,之後更不必講,君臣父子,倫理綱常,一切依禮法而行,君臣之份已定,我永遠站在陛下那一邊,有什麼好擔心的?誰要反對陛下的決定,我們是不會答應的。”

章昭之前表情十分豐富,從熱情,到緊張,到嚴肅,到驚訝,再到愉悅,走馬燈似的變。待公孫佳仰在靠背上之後,他的這些表情都消散了,代之以一股輕鬆,仿佛卸下了一個大大的包袱,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鐘源也終於放下心來,他知道,章昭要的,其實是公孫佳這最後一句話——站在章昭這邊。有這個立場,不管公孫佳說什麼,章昭都能接受——滿意不滿意的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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