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趙錦(2 / 2)

佳人在側 我想吃肉 9452 字 8個月前

趙夫人依舊笑眯眯的,這事兒她要沒想明白就不會過來了,她直白地說:“物議要是有用,你我都不必來雍邑,周廷也不能這麼得意。”

容泓啞然,趙夫人道:“以後我在相府,你在國子監,還要多照應呀。”

容泓隻得苦著臉應下了。趙夫人道:“待我把這宅子收拾好了,再請你來吃酒賞花。我從京師帶了些花兒來呢。”

容泓見勸說她不動,已知自己這是多嘴了,隻得拱手告辭。回府之後便飛快地寫了封信派人快馬送給哥哥容尚書,說:我可能辦錯了一件事。請容尚書給拿個主意。一麵把自己寫的規劃又重新檢查了一遍,拿去給公孫佳審閱。

他離開之後,蘇遜說了一句:“阿娘,容叔父說的也有道理,會有人說阿娘的不是的。”

趙夫人道:“我聽你們舅母有句話很有道理,聽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蘇遜心道,我哪個舅母會說這種話?想了一圈才想起來,哦!知道的!

趙夫人花了兩天時間收拾了新宅,把行李安放好了,仆人安排妥當,再把從京師帶來的花樹種下,又挑了當季的花種灑了。第三天才帶著一雙兒女逛雍邑。她走的路線與容泓不同,容泓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職事,他有個目的地,雖然中間總是會被雍邑的事物吸引得偏了道。

趙夫人並不知道自己的職事,公孫佳還沒把告身給她,她就沒個準備的目的地,散漫地四處閒逛。進城的時候,她與所有人一樣,也被雍邑的麵貌所震撼,不過作為一個從前朝舊宮廷裡混出來的人,她太知道這有可能是表麵文章了。

一個地方,隻要分了高低貴賤,上峰來檢查的時候就有被糊弄的風險。糊弄這事兒,趙夫人在舊宮廷裡也常乾,貴人駕臨的時候打掃好衛生、穿新衣服、選長得俊的排前頭這都不算糊弄了,還有貪汙受賄了,損失了東西,有人來查的時候臨時從彆處借了來擺上,等人走了再還回去。這也是基礎操作了。此外還有種種更加隱諱高明的,比如你要視查,離得近的用真的、實景,離的遠了的拿畫布畫了畫糊上。又或者故意安排巡視的路線,隻往繁華好看的地方看,不往臟亂差的地方走之類。

趙夫人先去市集,看看品種,然後去了佛寺道觀,看看裡麵的信眾。翻了功德薄,通過捐香油錢的數量來看一看雍邑人的生活水平。再登上一座高樓,掃一眼全城哪裡房舍低矮,看上去亂糟糟又色調灰暗一點,那就是窮人住的地方了,再去瞧一眼。

然後看一看碼頭,看南北貨物。

一邊看,一邊給兒女講,這些都是什麼,為什麼要這麼看,中間還有多少門道。蘇謙聽了幾天,忽然大悟:“這與家裡管事也差不太多嘛!”趙夫人道:“差了很多的,不可生搬硬套。譬如走路,走上一裡,你累了,隻是累。讓你走一百裡呢?道理就全然不同了,那是能累死人的。不要做井蛙之歎。這就像父與君的區彆。”

連看了數日,她沒有像容泓那樣回來寫什麼規劃,而是又去公孫府拜訪,說了自己所觀所想:“雍邑已初具氣象,下麵該聚氣凝神了。雍邑貴在生機,就像春天新發的嫩芽,它要長成參天大樹還須些時日,在長大之前不以它的氣質被外物所擾。”

公孫佳喜道:“趙叔父果然找對人了。”是的,雍邑的硬件已經差不多了,一座城市有一座城市的精神。雍邑的特點就是新,有生機,它像一張白紙,誰打底稿誰就決定了它最終會呈現的樣子。趙夫人提醒得很對,要把雍邑打上自己的烙印,讓它的氣質與自己相合,無論何時自己回來它才會自然而然地接納自己。

她拿出一份告身來:“請。”

趙夫人鄭重地接過了這份薄薄的文書,呼吸都有些不順了,她雙手微顫,打開來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官職“諮議參軍事”,她的唇也哆嗦了起來。這是一個相府的屬官,帶著“軍事”其實並不是什麼掌軍的差使,這是一個協助規劃、參議庶事的比較總攬的職務。

她又認真地看了一下上麵寫了自己的名字——趙錦。是她的,沒錯了!

趙錦輕聲道:“這是我一生中第二次這麼開心。”她雙手捧著文書,鄭重地拜了公孫佳:“恩相。”

公孫佳忙扶起了她:“您是前輩,以後還請不吝賜教。”

趙錦道:“下官第一次接的還是前朝舊宮廷的封誥,那會兒奢侈極了,木軸織錦,以為我司記。當時年輕小,那麼的開心。前朝覆亡我心灰意冷,幸爾得遇良人,又得本朝誥命。那些時候都沒有今天讓我開心,這上麵,寫了我的名字。以前的,都沒有。”

公孫佳道:“那文華先生,以後會聽自己的名字聽到厭煩的。”趙錦,字文華。

趙錦道:“那又怎麼樣?”

“挨罵也開心嗎?我在政事堂看奏本,三天兩頭看著底下指著我的鼻子罵的,指桑罵槐的更多。文華以後怕是,嘖。”

趙錦笑道:“能如此,也不枉來世間走一遭。”

公孫佳很開心,這是意外之喜。原本趙錦是不太好安排的,她想要的是年輕的寡婦,或者小姑娘(這個比較難能要到),年輕,給個低些的品級,先從文書之類的做起,逐步的選拔培養。趙錦打破了她的計劃,一是年紀大有來頭,二是她本身是少卿的夫人,少卿是四品的,再給低級文官的職位就不合適。

她都做好了空耗一個五品諮議參軍事把這人供起來的打算了,沒想到趙錦看起來還有模有樣。做事如何還看不出來,不過也不怕,這個職位並不是就當家做主了,意見用不用的還在自己。如果趙錦還有彆的本事,那收獲就更大了。

公孫佳請她坐下喝茶聊天:“我這兒什麼都是新的,我也是兩眼一抹黑,先父開府的時候我還小,都不記得什麼了,舊人也都流散了,一切都是重新開始。我是個生手,生手做事慢,也就不急在這一時了。”

趙錦道:“慎重是對的,有的人隨便犯錯還能重頭再來,有的人,踏錯步就難回頭。”

這與公孫佳想的又合上了,她說:“那我容易回頭嗎?”

趙錦道:“隻怕回去的不是恩相想去的。譬如下官,從舊宮廷出來,又回了哪裡呢?”

公孫佳點點頭,忽然問道:“文華說以前不寫名字,那隻說某門某氏,不會記錯嗎?”

趙錦道:“名冊上會寫。不過,原也不重要。隻要是這家的女兒、這人的妻子,究竟是誰又有什麼要緊?”說著,她唇角勾起了一絲嘲弄的笑。

“文華真是個水晶人,想必令郎令嬡也不是凡品。”

趙錦道:“中人之資罷了,正想帶再身邊教導教導再讓他出仕,否則不過是一庸官罷了。”

公孫佳點點頭:“我記下了。其實,一邊做一邊學也是可以的,文華還沒見過我的外甥吧?他明天就到,見了他你就知道了。令郎天賦比他強多啦,他都能行呢。”

趙錦道:“是餘家那位小郎君嗎?聞說得陛下青眼的。”

公孫佳笑道:“青眼也不敢說,知道他這個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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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話過後的兩天,趙錦就見到了餘盛。

這一天,公孫佳聚集了整個雍邑的官員,都拎到了雍邑行宮的政事堂來開個會。在容泓、趙錦在雍邑裡到處閒逛的時候,各家向公孫佳推薦的人、公孫佳自己要調用的人都陸續到來了。他們有的人也得了公孫佳給的假,轉完了雍邑覺得可以大展鴻途搭上順風車。有的人因為到得晚,隻來得及帶著一個“不錯”的初印象。

比較慘一點的就是餘盛這樣的,餘盛也不是雍邑的官員,他那縣令任上還沒乾完,是被小姨媽以“雍邑附近相關人等”的名義給薅過來的。公孫佳建雍邑,給朝廷的一個理由就是經濟運輸的樞紐、防備北方用兵的大本營,餘盛正好被她安排在這張網上的一個節點上——這也是她算好了的。

可憐餘盛還沒來得及逛街,薅進丞相府裡換了衣服,被大長公主塞了一肚子的雞魚肉蛋,爬起來又被小姨媽和小姨父挾進了行宮。政事堂裡,站在小姨媽麵前,他整個人都是懵的。

天知道!他剛忙完縣裡的春耕,又為灌溉的事忙了好一陣兒,斷完了一家雞被偷了的案子,滿腦子的“雞下的蛋他也得賠給我”,這就見識到了僅次於京城的大城。

所有站班的人裡,除了小姨媽家見過的彭犀等人,他就隻認識一個李存中!哦,那個叫章曄的好像有點眼熟,不過他不記得了。小姨媽旁邊坐著的那一個老頭他好像也眼熟,對了,鄭須!

這是要乾嘛啊?

不是,叫我來乾嘛?餘盛覺得自己像是隻闖進了大鵝群裡的小雞崽,過於不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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