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錦道:“已經查到了。”
京派盯著霍派、南派不止一天了,這麼些年了,互相之間都摸著了一些套路。事情還是江家發現的,跟趙司翰一說,趙司翰就通過趙錦遞消息來了。霍雲蔚近來行為有些改變,這些公孫佳都知道,她說:“未必就是張幸有什麼,霍叔父要是自己還沒醒過味兒來,就不是他了。他是個聰明人。”
頭撞南牆了拐個彎是正常的。
趙錦道:“霍相公給他授官了,六品,吏部員外郎。”
“哦……”那就不一樣了,公孫佳道,“知道了。”出來就當個六品,這玩兒不簡單呐!她一開始給蠢外甥的是幾品來著?
趙錦適時地止住了話頭。
單良嘿嘿一笑:“霍相公這是睡醒了呐?!”
他嘴上一向不大積德,平時說話有點討厭,此時嘲笑霍雲蔚,卻讓趙錦聽起來覺得舒服。她輕聲說:“以前也沒睡著,隻是目無餘子,如今終於會正眼瞧人了。”
公孫佳道:“他是這樣的人麼?”
單良道:“您把他當長輩,他看您覺得您是人才,你們兩個相處當然不會覺得不痛快。先帝、陛下,都是他佩服的人,在禦前您也看不出他的傲慢。您的外家是他的舊識,與他的父親相處也好,他當然不會為難。對彆人麼……”
公孫佳道:“是麼?看來是我離得太近反而看不清了,好在他現在醒過味兒來了,這就很好。不然接下來議事就要麻煩了。”
單良道:“有陛下在,他不會不乖順的。”
單良這話是說對了。
此後章熙君臣幾人又數次碰麵,霍雲蔚表現得極為正常,且與之前相比也更加的可親了。
期間,章熙詢問了全國戶口數、各州郡戶口數與全國官員的籍貫問題。公孫佳對全國各州府郡縣的人口了若指掌,不過仍然說:“這些戶口都是陳舊的,戶部檔或五年、或十年一換,上一次還是四年前,這是四年前的數。雍邑的臣更清楚些,是去年的數。”
章熙問道:“雍邑每天都搜檢戶口?”
公孫佳道:“這幾年陸續有移民遷徙過來,每年都要核算墾荒田畝,賦稅,人口也就順便算上了。”
章熙問道:“我不是免了雍邑的稅嗎?”
公孫佳道:“那也得知道虧了多少呀,況且也到了該收稅的時候了。”
章熙一笑。
又詢問官員的籍貫問題,霍雲蔚也說了個大概的數字,並且自責沒能把所有的官員都記下來。章熙道:“這些哪能都記全了?知道個大概就好。五品以上你都知道,這很好。”
章熙抽著比對了一些典型的地區的人口數與當地人做官的數量,心裡有了個數,又與幾人議了議,最終在八月初確定了官員的額度辦法:“還是藥王說的那樣,不定死了,有個保底,餘下的再各憑本事。不過,最近要往南方多灑灑水。某地、戶若乾就要選員若乾……”
他說出了各地的保底配額數的數目,讓霍雲蔚記下了。他對章嶟道:“選官配額的事情現在還不能明詔發出,你心中要有數,照著這個來。把這個拿去,自己心裡有數就好。”
章嶟道:“是!”
章嶟又定下了循序漸進的策略,有張元的事,今年采用南人就停一停,緩兩年再繼續,每年推進一點,能在十到二十年之內達到這張配額就行。
公孫佳問道:“太學也這樣麼?各地的府學、縣學呢?”
章熙道:“也這樣,這個可明發。”
鐘源道:“那初入朝廷不諳為官之道的生手,怎麼辦?”
公孫佳道:“我倒有個辦法,我那兒招的也都是生手,就先不讓他們做官,讓他們學做官。先拘在一起,俸祿我照給,讓長史教他們點規矩。看他們學的怎麼樣,再分發職務。”
霍雲蔚一拍大腿:“妙啊!”早知如此,哪會讓張元惹禍?
章熙也滿意地說:“還是你有辦法,就該這樣!既然是你的主意,這件事就交給你來做吧。”
公孫佳推辭道:“臣管的事已經夠多啦,且臣也不會做官,怕教不好。再說,這麼些人我一個人也管不來,恐怕還要再設衙署,又要給他們挑師傅。有什麼樣的師傅就有什麼樣的徒弟,這……”
章熙道:“你知道就好,就你了。你先把架子搭起來嘛!累了,過兩年再換彆人,現在它就是你的了!”章熙看得明白,這個衙門交給誰,以後誰在朝廷就能有勢力。交給趙司翰等人,那他還招個屁的南方士人?交給霍雲蔚?現在就是刺激京派。鐘源是他心中的好人選,但是公孫佳既有這個主意又有這個經驗,她搞這些建設的東西有一套,就她了!
而且公孫佳有一個霍、鐘二人都不及的優點,她公平,會作用合適的人,穩。
公孫佳隻得應下,說:“一年營建,二年上手,三年成製度,臣隻管三年,從今年算起。”
“人還沒到呢,從明年算起。”
“是。”
章熙長舒了一口氣,說:“召舍人,擬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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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太學生的配額問題發了明詔,朝野一片稱頌之聲,因為章熙在定配額的時候,把太學生的總體名額又增加了。賢明君主有教化之責,推廣學校也是一件好事,無論什麼人都交口稱讚,並無反對之聲。
章熙聽完王濟堂彙報笑著對章嶟說:“路,我都給你鋪好啦——”
章嶟的眼眶濕潤了,章熙道:“怎麼哭了?是啊,這麼難的事情,終於有了眉目確實該激動的。治國,最難的是治人啊!”
章嶟想說不是,他激動的是這幾年來他一天比一天更能感受到父親對他的關愛和重視,親爹不是不疼愛他的,這中感覺是他人生前十幾年裡沒有體驗過的。不過他不想說出來,紀貴妃當年常說,人要有禮不好總膩膩歪歪的,父子天倫之情由心而發是天性,何須贅言?說出來像是故意討好似的,顯假。
章嶟忍住了到了嘴邊的話,匆匆一抹眼睛,跑到案邊給章熙翻奏本去了。從去年開始,章熙就開始移了部分政務給他處理,有時候是親自示範批示,有時是給他一些不太重要的讓他來批。
章熙欣慰地看著兒子,路鋪好了,兒子也不是不堪之人,可以了。剩下的事他想管也管不了太多了,就看孫子裡能不能出個明君了。
章嶟不曉得他爹對他的評價並不太高,心裡充滿了對父親的敬愛,此時的他根本沒料到沒說出的話卻成了他一生後悔的事——次年正月,章熙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