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佳道:“都甭垂頭喪氣的啦!你們再這樣,這天下越發沒得治了!”
江平章歎道:“無論與諸公政見有什麼分歧,都還是有商有量的,可是眼下……”你跟個急著把小嫂子往懷裡摟的皇帝,有啥正經事好講啊?
趙司翰在意的是:“讓丞相去迎個……那~樣的?我不知道人世間還有這種說法!”
公孫佳道:“我不沒去嗎?”
看他們的表情,公孫佳就知道這些人對付章嶟這樣的二世祖沒太多的經驗。倒不是他們不夠心黑手狠,也不是他們腦子不夠使,哪怕是看起來最呆的一個延安郡王,你看他的府裡也是秩序井然的,一個家主真的傻缺的府邸是不可能有這麼和諧的,兒子再有能耐,他才是爹!可就是這麼一群人,被章嶟給噎住了——章嶟是皇帝呀!
所有人都知道,不理會皇帝,或者拿他當個牌坊,又或者拿他當個召喚獸是最有利於自己的。然而人人開不了這個口,章熙在世時,大家心裡都有一股誌氣的——開創一個盛世。沒幾年就自己泄氣?這幾個人好歹也不都是隻要自己權位的人,都有點追求,他們沒辦法馬上就自己降格。
麵麵相覷間,公孫佳道:“你們發什麼愁呀?該乾什麼就乾什麼得了。就當先帝還在,先帝在的時候怎麼乾現在還怎麼乾!從正月到現在,日子不也這麼過下去了麼?陛下那麼一個孝子,會願意完成先帝的誌願的!”
這話說得不陰不陽的,在座的個個都是陰陽大師,趙司翰道:“不錯不錯!古來聖君都是垂拱而治,我們一定要……”幫他垂拱!
人人都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可人人意難平!
江平章嘀咕一聲:“嗬,先帝屍骨未寒,後宮要添新人,哦,舊人。”
趙司翰輕咳一真:“既然認了就彆說怪話啦!眼下也隻能這樣了。”又讓大家不要太打擾公孫佳休息,然後對公孫佳說,“你也不能一直歇到孩子生下來吧?每逢大朝你都出來一下?會不會很辛苦?”
公孫佳道:“我無所謂呀,我還能頭天住太皇太後那兒呢,嚇不著你們就不好了。”
趙司翰想到幾個月後一個孕婦站在朝上,那畫麵,美得不敢想象了。他哆嗦了一下:“那你?”
公孫佳道:“我休養好了就上朝,有公文給我送過來唄。”
也隻能這樣了,延安郡王道:“我去告訴你外婆、阿姨她們!”說完就跑了,霍雲蔚、江平章亦各有事,趙司翰故意留了一留,看彆人都出去了,趁隙問了一句:“你不覺得陛下的樣子不太對?倒像個尋常富家子。”
他有句心裡話不好與同僚講,他總覺得章嶟還沒有把他自己當成皇帝,章嶟是知道“我現在是皇帝了”,可要怎麼做他是一點譜也沒有的,如果把章嶟當成一個普通的死了爹的宗室或者紈絝就一點問題也沒有了。彆說小嫂子了,京城裡這些紈絝,不拘京派、賀州派又或者什麼土財主家,親爹死之後霸占小媽的也不罕見。人人罵畜牲,這畜牲從不絕跡,反而是君子越來越少了。
這一點公孫佳還真沒想到!她自己個兒十一二歲上死了爹,腦子裡第一反應就是:我得當家做主把這個家撐起來,誰敢鬨事奪權我打爛他的狗頭。她自然就認為帝位的傳承也應該是像她這樣,那是江山、是皇位!咋能不認真呢?
可趙司翰一說這麼說,公孫佳也悟了,是哦,心裡但凡有點數都不能乾出章嶟現在乾的這些事兒來!
公孫佳對趙司翰道:“還真是……”跟她修理的那些賀州紈絝們還挺像的,除了比紈絝們上進些。章嶟如果與賀州紈絝們相比,還能算個上進的、隻有點小瑕疵小癖好的好孩子了!
兩人麵麵相覷,公孫佳道:“您眼尖。”
趙司翰點了點頭,心裡有了主意,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倒還有轉圜的餘地。陛下對先帝滿是孺慕之情啊!”
“有勞。”公孫佳說。
趙司翰與公孫佳交談了幾句,發現自己落在了後麵,匆匆追著同僚們走了,心裡是有點輕鬆了,他覺得自己摸著門了。章嶟如果有意識的垂拱而不是被迫,這個朝廷還是挺不錯的!切入點也就是“您是天子了”。
~~~~~~~~~
“您是天子了。”
這話卻被另一個人搶先說了,說話的人眉眼溫柔,聲音和婉,眼睛裡還閃著晶瑩的淚花。
章嶟看著吳宣,激動地握著她的手:“姊姊!我終於能夠接你回來了!”
王濟堂把吳宣接了回來,封為才人的詔書也是章嶟自己簽、眼盯著舍人讀的。被他盯的舍人心裡並不很自在,吳宣是什麼人他不太了解,至少知道吳宣有個弟弟叫吳選,哦,現在改名叫吳瀹了!
這個吳瀹,當年……嗯……在京中頗有些名氣的。
舍人忍到讀完詔,將詔書交給吳才人的侍女就退走了。章嶟此時眼裡隻有吳宣了,說一聲:“來,看看咱們的家。”
吳宣內心並不平靜,她雙頰透紅,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年輕了,能回到宮來已是意外之喜,何況章嶟仍愛她?她的手握在章嶟的掌中,這個傻孩子的手輕輕地顫動,很用力地握著。有點疼,吳宣卻一點也不想掙開。
兩人逛遍了後宮,章嶟給他講解各處,有些地方是吳宣昔年在東宮做章昺妾時也不能輕易踏足的。章嶟刻意避開了中宮,他不想吳宣入宮就給謝氏叩頭,倒是帶她見了太皇太後和皇太後,這兩位一個和氣一個淡漠,禮貌上都還過得去,這給了章嶟和吳宣極大的信心。
慢慢走著,吳宣凝望前麵花樹間若隱若現的一角屋簷,章嶟訕訕地說:“哦,那是紀太妃住的地方。”
吳宣慢慢地笑了起來,回頭望向章嶟笑得越發的甜軟溫婉:“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