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求教(1 / 2)

佳人在側 我想吃肉 10860 字 8個月前

幾家歡喜幾家愁。

章嶟退位之後, 自然也少不了有人歡喜有人憂,終究是高興的人多、抑鬱的人少。混日子的人也跟著快樂了起來,章嶟在位的時候日子是不太好混的, 他會挑剔你不思進取。可你要進取了、跟著他折騰了,政事堂立馬又看你不順眼、該給小鞋穿了。

想當年,延安郡王生氣了會當街破口大罵讓你丟臉丟到大街上, 江平章會極其陰險地讓人當眾出醜, 趙司翰的戰績是一口氣把十幾號人的考績壓到了下等,為此不惜與章嶟杠上。公孫佳出手就更狠, 惹到她就直接請你滾出朝廷, 連領個不稱職考評的機會都沒有。

苦啊!

現在終於好了, 讓想乾活的乾活, 想躺平的躺平,咱們又不是享受不起!

章碩踏進大殿, 就被滿殿真實而熱烈的喜意衝擊著, 身心俱是一輕。他之前幾年過年也不怎麼舒心,哥仨坐一塊兒跟孤兒似的, 親爹完全不是小時候那般親近的樣子。現在雖然親爹乾脆就沒出現, 但是宮裡氛圍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兒。有點像一家人了。

章碩含笑步入殿內,先是按照禮儀流程將一套做完。接下來的氣氛就更熱鬨放鬆了, 章碩回憶著童年記憶裡的片段,也往宗室、貴戚、百官那裡晃一晃, 與宗室長輩們說說話。其中最得罪不起的就是大長公主, 許多人都在猜測,她老人家被氣吐血與章嶟退位有直接的關聯。

大長公主比起之前更顯老態,說一句:“都好,你也要好好的, 做太-祖太宗他們那樣的人,不要學那不好的。”

一句話比章碩坐那兒看半天奏本都累,老太太說話又慢、口齒也開始不清楚了起來,她說話間鄉音越來越重,章碩哪懂多少賀州土話呢?吃力地分辨出來,抹了一把汗說:“您放心。”

大長公主又說:“給你爹送東西去,彆叫人挑了理兒。人的嘴啊——”

章碩從最後一句話裡感受到了來自長輩的真心關愛,心頭更暖:“都想著了。皇後親自安排的。”

“好好。”

其他人也不能怠慢了,章碩下去巡了一圈了,受到了熱鬨的歡迎。以前這宴上他不太容易打入各個圈子,現在各個圈子他都能走一遍了。同時還旁觀了一場單方麵的毆打——妹妹正在打小夥伴。

小夥伴也不是外人,是信都侯的親兒子季迪,之前公孫佳點名去平叛結果被章嶟攔下來的季漢民是他的堂兄。季迪是信都侯的小兒子,像極了親爹,也是個不太著調的貨。他在京城跟妹妹也熟,妹妹得了定襄侯的爵位之後得空也與他們玩一玩。今天,妹妹很乖,親自把彭犀送到席上,看老頭坐穩了,還試了試老頭麵前的酒注熱不熱,最後把根短杖交給彭犀:“一會兒回去先拄這個。”

季迪等到正經的三次給皇帝上壽的禮走完,就開始起哄妹妹:“喲~妹妹,你好乖的喲~都不像你了!哈哈哈哈~”

話還行,朋友打趣,就是笑聲太賤了!像鴨子叫又沒那麼天真,像鬼嚎又沒那麼專注,妹妹被惹毛了,抬拳把他打了一頓!季迪那群朋友有一個特點:跟長輩、老師們耍滑頭的才算好漢,過份乖巧的要被取笑。朋友挨了彆人的打,他們要組團報複回去(如果打得過的話,打不過就認慫),自己人內部打架,就一齊起哄!

一群三世祖都喝了幾盅了,見狀開始喝彩:“打打,打哭他!”“快快,你快鑽桌子底下她就打不到了!”

彭犀抱著短杖,笑眯眯地看著。

章碩好奇地過來看了一眼,信都侯忙向他解釋:“他們就這樣兒!小孩兒,打不壞的。”你的兒子,你樂意就行。

不大會兒,季迪就從桌子另一邊鑽出來了,帽子也歪了,頭上還頂了個豬蹄。圍觀者又是一通大笑!信都侯這爹當的,居然不向著兒子,也是拍案叫絕!

章碩道:“這才是朋友啊!”看看妹妹,紅著臉整理好了衣服,一臉的理直氣壯,好像剛才她沒打人一樣。隻有被父母寵愛長大的人,才有這樣的底氣吧。章碩道:“你們玩,彆喝太多,天冷,醉了不好。”

眾人一齊答應了。

章碩才又踱走了。

正旦,章碩的心情不太好,因為得去給太上皇、太上皇後朝賀。政事堂與太後們的一致意見是:可彆把章嶟給弄宮裡來受賀了!不好!真的不好!他要鬨起來場麵就太難看了!所以章嶟至今仍然沒能走出彆宮半步,有大日子就是章碩去看看他。

這一天,章嶟的心情比章碩還要糟糕,被軟禁在彆宮裡,在老婆手下討生活就已經夠慘了,還要被兒子來耀武揚威!就很氣!

每天,京城的百姓就能看到從宮裡出發的長長的隊列,為的就是給章嶟送東西。一日三餐、衣服、玩器……啥都有。

京城百姓開始還私下嘀咕兩句兒子把爹關了之類,沒過倆月,誰看這些供奉不覺得新君哪怕是纂位這也算厚道了呢?於是風向又轉到“陛下真是個孝子啊!”尤其是南方的慘狀終於終到了京城,京城百姓也覺得,哦,那請上皇退個位也不算太過份了,隻要以後京城還這麼繁榮就行。

聽聽,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當著群臣的麵,章嶟也不太敢當麵發難道,不得不說,當著他的麵絞死吳宣給了他極大的心理陰影。沒人撐腰的時候,他就慫。全程,都由父子三人身邊的宦官代說了台詞,一個說你要治理好國家,另一個說,您要保重身體。

終於,把這一場所有當事人都不開心的“朝賀”應付完了,父子三人終於可以分手了!

兒子一走,章嶟就恨恨地罵了出來:“什麼國之棟梁,都是小人!昔年拜我時,是怎麼歌頌我是聖天子的?!現在又是怎麼對我的?!”

謝皇後陪他住得夠夠的,她是大家閨秀家教頗嚴,是個能坐得住的人。彆宮地方不小,照說該舒心的。可這同居人實在太拉胯!章嶟還在抱怨,謝皇後就噎了他一句:“他們稱頌你的時候,你又是怎麼對他們的?”

說完,也不管章嶟,自召了彆宮的伎樂來行樂。留下章嶟獨個兒坐著,陰著臉想了許久,才一揚聲:“才人呢?”摟著小才人,他也取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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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碩回到宮裡就沒有這麼清閒了,他得看著女人們打牌,給她們發點彩頭。看了幾天牌,官員們還在放假,章碩在宮裡又把那本集子看了又看,接著,命人找出來曆代明君的本紀拿來看。

都是不得要領。

本紀這玩藝兒,通常都是記些大事!一些帝王的言行之類,要揣摩。對章碩來說,它又太零碎了。章碩從小不是按著太子的標準來培養的,一時半會兒哪能揣摩得透呢?

看了幾天不得要領,乾脆把容逸請了來,向他請教為君之道,我要做賢君該怎麼做?

容逸答:“親賢臣、遠小人,廣開言納,善於納諫。”

對章碩而言,這話是“正確的廢話”,說了跟沒說一樣!誰不知道要親賢臣遠小人?賢臣小人的標準呢?具體該怎麼做?讓我自己去揣摩,再錯了呢?上皇照著先帝的規劃來做都能做成這樣,我再做不好呢?

他要求再具體一點。

容逸想了一下,說:“行王道,教化萬民。”他目前的政見主要是開學校、開民智之類,不過因為天災人禍的給耽擱了。不過他給章碩出的這個真是一個十分安全的主意,章碩一個新手,動彆的容易出錯。辦個學校,收好名聲,總不至於出大問題的。

章碩覺得不太滿意,又召了霍雲蔚,霍雲蔚認為,把章熙留下來那個規劃辦完,就足以稱為聖明了!絕對是盛世的締造者。

再問趙司翰,趙司翰認為,天子是天下的表率,您得先守禮,可不能跟章嶟似的隨心所欲。您隻要照著禮製來,不出錯,就很好了。看出來章碩不是很滿意,他又解釋說:“世間能做到這一點的帝王是極少的。”他學問極佳,扳著指頭給章碩數了一下,從古至今的皇帝,有殺父殺兄的,有寵妾滅妻的,有無故廢後的,有寵信奸佞的,有枉殺功臣的,有廢長立幼的,有廢嫡立庶的,有奢侈享樂的,有窮兵黷武的,有荒淫無道的,有壓榨民力的……等等,還有些人能拚了老命把以上全都過一遍。還有些人能把我沒舉到的列子也都乾了的。

陛下,做臣民的不求啥英明神武,您做個正常人就行了。

聽得章碩也是無語,好像是有道理。但是讓他什麼都不做,他又有點不安,心裡沒底。

問江平章,江平章因為女婿進了政事堂,自己都在躺平,想了一下,說古之聖王,垂拱而治。您要不知道怎麼做,就乾脆什麼都不做,“垂拱”算了。

問到鐘源,鐘源說:“隻要您好好的,臣等彆無所求。”

延安郡王呢,章碩沒問,因為這位叔祖實在不像是個能講出正常道理的人。

章碩最後問到了公孫佳——公孫佳大過年的也沒消停,應酬大部分讓妹妹去乾了,自己還是“養病”。聽到公孫佳病好了一點,進宮來看太後們了,章碩把人請了過來,向她請教。

公孫佳隱約知道了一點章碩請教的事情,聽他問起,便說:“這不是臣能教得了的。不是敷衍陛下,臣也沒做過皇帝不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不止是臣,天下所有人都是不能教一個皇帝怎麼做好皇帝的。”

“可總有些能夠告訴我的吧?”

“聖賢書裡寫了很多,趙、江、容的學問很好。”

章碩搖了搖頭:“問過了,他們講的道理太大了,像是對的,又像是什麼都沒說,簡直是讓我什麼都不做。霍相公像是有期望,可那個,對我而言,我……”

“照著做總覺得味兒不對?”

“不錯!”章碩眼前一亮。

公孫佳也明白這些同僚們的想法了:彆再找事了,先湊合過兩天安生日子吧。他們看章碩是個青澀的新手,他實際上也是,公孫佳看章碩確實是新手,但是新手與新手不同。她對章碩是比較同情的。她說:“接手這麼大一個攤子,心裡慌,想理得順一些。大道理都懂,可怎麼做呢?你們倒是告訴我怎麼做呀!”

“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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