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因果(1 / 2)

佳人在側 我想吃肉 10862 字 8個月前

章碩, 一個被載入史冊的倒黴蛋,正常人很難去責怪他。

古往今來的倒黴蛋很多,倒黴成他這樣的還真不多。照說能夠做皇帝、留下痕跡已經是一種幸運了, 可他真的太慘了。人們都說末代皇帝是最倒黴的, 生不逢時之類, 但不可否認的, 許多末代皇帝也是自己作夭。

章碩不一樣,他一點也不作,他勤儉節儉, 仁孝友愛, 勤學好問, 連皇帝都有的疑心病都沒有表現出來。儲位、皇位都不是他主動謀奪的, 他也沒有什麼驕奢淫逸的愛好, 不殘殺兄弟、不迫害大臣、不克扣後宮, “殘暴”的評價也跟他不沾邊。他雖不英明神武,卻也不算愚笨,還能體諒一點人間疾苦。

彆的末代皇帝多少有些是祖上不積德, “積弊”。擱他這兒, 開國不到五十年, 那“弊”都還沒來得及積成個規模呢!哪怕親爹是個傻逼,天天作夭, 也就那麼幾年的功夫就被趕下台了, 還沒來得及把家底敗完。

他還有祖輩們的餘蔭福佑,章嶟一通瞎折騰隻是把重臣們對他本人的耐心給折騰沒了,重臣們依然是擁戴章氏,沒有生出離心,兩京糧倉之類的積儲其實還在, 民間的口碑其實還在,沒到天下臣民都想這家完蛋的地步。太-祖、太宗朝的精英,尤其是太宗朝的重臣都還在,連章嶟時期發掘的能臣如蘇銘也在,之前有點苗頭的黨爭也還沒來得及扯開拳架子。

把章嶟搞下去之後,“內憂”也就除了,“外患”更是早就打趴下了,下一波的外患還沒起來。

開局極佳!一個新手接了這樣一把牌,僅次於章嶟當年了。

老天爺就是跟他過不去!

打太-祖登基開始就沒見過什麼大災,全攢一塊兒衝他招呼來了。太-祖起家的時候,攏共也就十來個姓章的近親,在章嶟被請去彆宮那一年,整個章氏在譜的宗室就已經達到了幾百人。然後到他這兒後宮一個兒子迸不出來!

再心誌堅定的人也頂不住這樣哇!章碩在一次聽了左右小聲彙報了京城百姓有閒話之後,氣怒攻心,啪,病倒了。

王皇後飛快地趕到了章碩的寢殿,先傳禦醫,再審問,把這傳話的給關了起來,然後派人去政事堂報信——快來收拾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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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事堂正在開小會。

江平章跑路跑得正是時候,女婿也拜相了,他年紀也不小了,果斷就遞了個請求休致的表章,章碩再三挽留,他還是跑得頭也不回。賺夠了“不戀棧權位”的好名聲。剩下幾個人的工作量就變大了,雖然江平章平時不哼不哈,日常公文他還是要批一批的、一般朝政也是會議一議的,隻要不生病,當值也還是會到的。

現在少了他一個,公孫佳的病假請得都少了,延安郡王都不得不開始批奏本了。

章碩病倒的消息傳來,延安郡王將麵前的文書一推:“我也想病一病哩。”苦死了!他也想要休致,這破位子誰愛坐誰坐吧!幾年了,就沒一天是消停的!

霍雲蔚已經站起來了,道:“皇後娘娘派人來說,看來病得有點重。”

延安郡王翻了個老大的白眼:“我這老胳膊老腿喲~”捶著大腿站了起來。

其實延安郡王知道,他坐這個位子本來就是剛好缺個人,不指望他乾什麼的。如果宗室裡有個什麼能乾的人,那是最好了,他下,讓這個人上。延安郡王心裡頂樂意自己兒子章明能繼續坐這個位子的,他本就打算跟章碩提一提,探探口風。無論成與不成,自己心裡都好有個數。而且這些糟心的事兒,他實在是辦不來!他兒子正合適!現在隻好等章碩病好了。

之所以在皇帝生病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還能夠有閒心想自己家的那點小九九,是因為延安郡王不覺得章碩生病是什麼大事兒!二十來歲的年紀,青年男子!生個病,算個事兒?

容逸也說:“還是去看一看吧,陛下近來心緒不佳。”伸手扶了趙司翰一把。

幾個人直到跟前才發現事情比想象得要嚴重——章碩病得不輕,已經發起了高燒,嘴唇乾得起皮。禦醫說是鬱結於心又受了刺激,所以就病倒了,隻怕有點重,還說他憂思傷肝。禦醫還是很急的,如果皇帝死了,他也得跟著殉了。

王皇後但凡有個一兒半女也不至於心慌成現在這個樣子,她絮絮地說:“今天又聽了什麼不該聽的話了!都怪那個那不長眼的東西,怎麼什麼話都往宮裡帶呀……”

公孫佳耳朵一動,問道:“什麼話?”

王皇後道:“人我拿下來了。”

行,皇帝正燒得不清楚,正好審一審這惹事的人。帶話的是個小宦官,小宦官的行動比宮女們要自由一點,一般跑腿出宮的事他們辦得多。這小宦官還是比較伶俐的,在章碩麵前比較有臉,章碩才讓他出去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把皇帝給打探病了,小宦官又怕又急,帶上來就哭了:“是外麵,他們不說人話,陛下又要聽……”

容逸道:“不打你,說,都傳了什麼話。”

延安郡王歎了口氣,還能是什麼話?不外是那些個難聽的唄,什麼運氣不好,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妖孽,什麼不孝子的下場,萬一挨道雷可就鬨成個天大的笑話了……之類的。這幾年京城裡的生計也頗艱難,誰心裡沒點怨氣呢?逮著能發泄的口子就一頓狂噴,哪管說的是什麼話?嘴上痛快就成了。

果然,小宦官學的也是這麼些個話。延安郡王大怒:“就該把他們一體拿了!”

趙司翰道:“哪能不問青紅皂白就這麼乾呢?”捂嘴,也得看怎麼個捂法,確實有“大不敬”之類的罪名,行使起來也得看情況。太-祖年代,有人罵皇帝,那全家都逮了都不冤。現在這麼搞,不怕民怨沸騰嗎?還嫌亂子不夠多?

公孫佳道:“還是要查一查,是不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有怨言是肯定的,京城百姓的日子還不至於到那一步。”一句話提醒了延安郡王:“不錯,這確實不太像京城人的作派!”他多少乾過京兆,知道京城人這嘴毒是毒了點兒,說得這麼直白還真不像。

章碩還沒醒,王皇後與一個後宮林美人在照顧章碩,趙司翰道:“把公文搬取過來,就在這裡辦理吧。”容逸道:“也好。”公孫佳與延安郡王麵麵相覷,趙司翰道:“你們兩個彆猶豫啦,咱們從今天開始輪班,兩人一班,五個人依次交替。”

公孫佳無所謂地說:“好。”章碩還能病幾天呢?就這一陣兒,熬熬就過去了,且也正有事要理,一口氣乾完才好休息。她慢慢走過去問王皇後:“向後麵娘娘們稟告了沒有?彆宮那裡沒透信兒吧?”

王皇後連連搖頭:“還沒有。我想著,總該先告訴你們一聲。”

公孫佳道:“陛下應該沒什麼大礙,娘娘們年事已高,驚到她們就不好了。等陛下好一些了,再慢慢告訴她們才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

話雖如此,到了晚間章碩也沒醒,王皇後不安了起來。

公孫佳對幾人說:“請樞密來一趟吧,彆宮守衛是他在管。”彆人可以不防,章嶟是一定要防死了的。趙司翰道:“好。”於是鐘源也被請了來,聽了之後便說:“諸王宅我也會留意的,宮中禁衛也讓他們加緊。”

趙司翰道:“那倒不必,陛下正當壯年,你動靜太大反而惹得人心不安,宮中禁衛倒是可以外鬆內緊。”

鐘源道:“好。我這就去安排。”

趙司翰與延安郡王先留下,霍雲蔚、公孫佳與容逸回家。三人走出寢殿,容逸感慨道:“陛下也不容易。”

公孫佳道:“嗯。扛過去就成人了。”

容逸笑笑,問道:“你還好?”

“你不知道我麼?老樣子。”

霍雲蔚道:“你自家小心,這個時候陛下病了,你再生病,難免會被人疏忽。”

公孫佳道:“還撐得住。”

公孫佳還撐得住,章碩卻是實在撐不大住,他燒了兩天才退,又昏了一天才醒。鬨了三、四天,趙司翰拿的主意:“對外就說陛下在齋戒!”反正一年好幾回祭天,沐浴齋戒是標配。大臣們雖有疑心,一時也說不出什麼來。

政事堂也就挪到了章碩的寢殿裡來辦公,王皇後與政事堂一起,把寢殿、太醫院、太藥局等處也給控製起來,防止走漏了消息。寢殿裡藥味兒、檀香味兒等等混雜在了一起,公孫佳聞得不舒服,走出來透個氣。

延安郡王趁機也溜出來找到了公孫佳,兩人站在簷下聊天。延安郡王說:“有件事兒,我想聽聽你的想法。我看他們不成事兒。”

公孫佳問道:“什麼事?”

“我一把年紀了,頂不住了,你看讓大郎頂我的位子,能行嗎?”

公孫佳想了一下,說:“不太好辦。您要真想,該早做打算的,先曆練曆練,履曆上好看了,再進政事堂才好。咱們都知道表哥本事不差,但是他履曆上沒寫就會有人反對。宗室任官本就有些限製,有點兒難。讓他離開,這禁衛交給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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