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看親事,本就是由主母一手主張安排的, 便是尹氏是親娘, 也斷沒有姨娘跟著一道前往的道理, 尹氏此番,原本是想要領著紀鳶露一露臉也好,聽聞那季家,秦家的人都會露麵, 且先認認人,後頭便好商議了。
好在,出發前一晚,尹氏拉著霍元昭跟紀鳶二人, 該囑咐的也都囑咐了, 太太也一直知曉她的用意, 否則, 起先也不會應允答應她領著她跟鳶兒一道前往了。
儘管,太太打發她回府前, 隻笑著安撫道:“放心,一切還有我了。”
可尹氏心裡頭無端有些不安。
許是,總覺得一切事情偏離了自己的掌控了吧,尹氏侍奉王氏多年,多少是了解她的, 總覺得一切從最開始起, 就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
當家主母, 替妾氏娘家的姨侄女兒相看親事, 這樣的事兒在京城雖不常見,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畢竟,這做媒,本不就是將身邊八竿子打不著的一些個適齡男子女子全都湊到一塊兒撿著挑著配成對的麼?
尹氏擰著眉,一臉若有所思,瀲秋見她愁眉不展,不由安撫道:“姨娘,您就甭擔心了,這回姑娘跟表姑娘去的是大姑奶奶府上,不是旁的府上,應當是出不了什麼岔子的。”
尹氏聞言,隻歎了一聲:“也是,昭兒跟大姑娘關係素來極好,想來怕是我多慮了。”
說著,剛走進屋子裡,卻見那尹氏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忽而一變,手中的暖爐哐當一聲,落在了地毯上,滾落得老遠。
“主子,這是怎···怎麼啦?”
瀲秋立馬將暖爐撿了起來,抬眼隻見尹氏一臉失魂落魄的往椅子上緩緩滑坐下去,雙手緊緊抓著椅子兩側,指骨微微泛白。
大···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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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此番去戴家,霍二姑娘與那甄芙兒都未曾同行,紀鳶直接隨著霍元昭一道坐在了太太王氏的馬車上。
王氏的馬車華麗如斯,外頭罩著加絨的靛藍色錦緞罩子,馬車底下墊著厚厚的地毯,腿上搭著金絲蟒線厚毯,手上捧著個精致的袖爐,便是外頭寒風刺骨,甚至下起了細雨,也絲毫影響不了裡頭分毫,馬車裡頭暖呼呼的,紀鳶極少在這般狹小又暖和的馬車上待過,隻覺得胸口裡有些悶悶的,手心微微冒了汗。
王氏此刻正端坐在了馬車,細細瞧了紀鳶一遭,笑著道:“一會兒到了戴家,跟在昭兒身邊便是,那是她姐夫家,她早就熟門熟路了。”
因紀鳶此番算是頭一回出門參宴,王氏不好明著說教,此舉,既是為提點,亦是做安撫吧。
隻王氏身居高位多年,便是笑著,麵上也不自覺帶著些威嚴氣派,令人生畏,這是紀鳶頭一回坐在王氏身邊,隻覺得有些不大自在,不過麵上未顯,隻規規矩矩的應著,不顯山不顯水的,倒是叫人一時瞧不出任何章程。
王氏連連看了她好一會兒,視線一轉,又衝著她身旁的霍元昭道:“一會兒宴會散了後,好生領著你鳶姐姐到園子逛逛,可不許在頑劣了。”
說完,又上上下下打量了霍元昭一番,見她今兒個倒是老實文靜,一時頗有些詫異,隻似笑非笑的打趣道:“嗯,今兒個倒是難得乖覺,瞧著倒是有幾分咱們霍家姑娘的做派。”
霍元昭聞言,麵上難得有幾分忸怩與不自在。
原來,自上了馬車後,那霍元昭難得一改往日裡嘻嘻哈哈、沒規沒矩的性子,竟破天荒的“文靜端淑”起來了,且時不時垂著眼簾咬著唇,不斷擰著手裡頭的帕子,難得有些緊張焦慮。
即便那霍元昭嘴上如何叫囂得厲害,到底是枚女兒家,到了長輩跟前,正要正兒八經的提起了親事來,多少是有些嬌羞的。
聽到王氏打趣,霍元昭隻故作嬌嗔的聳了聳鼻子道:“太太,昭兒哪日不乖覺了,往日裡分明也老實聽話得緊,今個兒是芙姐姐跟二姐不在,紀鳶又跟個悶葫蘆似的,我便也沒什麼說的,您瞅著,是這個理不是?”
王氏隻笑著搖了搖頭,道:“瞅著像是,又瞅著不全是。”王氏眉毛一挑,一副意味深長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