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 抱夏被洗垣院的人請去敘話了, 菱兒去了廚房,紀鳶收拾好了, 沒有半點耽誤, 直接領著春桃跟著殷離去了竹林。
記憶中, 還是九歲那年,來過此處。
來過好多回。
誰也想象不到,當初發現這座竹屋時, 她心裡的那股震撼及竊喜感。
可是,自後來發生那樁子事兒後,她再也未曾來過了。
好在, 鴻哥兒依然有每月竹屋一探的機會。
從她的竹奚小築到竹屋這片竹林中, 本是無路的,六年的光景裡,被鴻哥兒生生走出了一條羊腸小徑。
殷離一言未發的在前頭領路,紀鳶不緊不慢的跟在他身後, 人還未到,便已隱隱感受到了一股子壓抑冷凝的氣氛。
夜裡路黑。
殷離步子大,走得快, 燈籠離得遠。
紀鳶雙手交握在身前,腳下忽而踩了一根樹枝, 身子歪了一下, 春桃忙在身後道:“姑娘當心。”
說罷, 忙將燈籠往前置了置。
紀鳶壓低了聲音道:“無礙, 你當心些。”
前頭殷離聞言,往後瞧了一眼,這才緩緩放慢了步子。
***
夜裡,有寒風,竹葉沙沙作響,竹林裡有些瘮人。
紀鳶覺得有些冷,身子不自覺顫了顫。
還是小時候來過,好多年未來,依稀忘記去時的路徑,待繞了幾道,隻見前方有些微弱的燈光,這才意識到,到了。
遠遠地隻見前方琉璃燈下,有道威嚴健碩的身影背對著坐在了樹樁上,一身黑色華服,衣著單薄簡單,身旁還有個大的圓形樹桌,上頭整整齊齊的擺放了小火爐、茶具、茶葉等一應飲茶物件。
此刻,正背對著她們這個方位坐著,似乎正在看書,身姿筆挺,毫無半年懶散怠倦之意。
她看書時,喜歡歪著,躺著,鴻哥兒看書時,喜歡靠在椅子上,或者伏在案桌上,第一次見有人連看書也是這樣一本正經的,那道背直挺挺的,仿佛永遠也不會累似的。
“公子,紀姑娘到了。”
殷離上前稟告的同時,對方剛好將書冊從眼前微微挪開。
紀鳶見狀,隻緩緩上前,朝著霍元擎輕輕的福了福身子,道:“見過大公子。”
霍元擎將書冊收起,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臉上略停了停。
隻覺那道目光犀利敏銳,直達內心深處。
紀鳶將手裡的帕子微微捏了捏。
過了片刻,對方方衝紀鳶淡淡的吐出了一個字道:“坐。”
紀鳶這才發覺,在霍元擎對麵還有一小樹樁子,上麵墊了軟墊,小樹樁子旁,擺放了一盆炭火,裡頭燒的是金貴的獸金炭。
這獸金袒,乃是皇室王族專門的薪炭供應機構所出,乃皇族王室專用的,這類炭烏黑發亮,燃燒持久,無煙無味,尋常人壓根見所未見。
紀鳶有些意外,見這霍元擎穿著如此單薄,不像是個畏寒之人。
莫不是···為她而備?
紀鳶來不及細想,隻乖乖坐下,雙腳並攏微側置,雙手交握至於胸前,微微抬頭,身子亦是跟著挺直了,這樣的姿勢,還是從前小時候,在紀如霖門下聽課時才坐過,正經的正襟危坐著。
霍元擎隨即看了殷離一眼。
殷離會意,朝著霍元擎頷首,隨即,緩緩退下了,順道將春桃給領了下去。
***
紀鳶見狀,目光閃了閃。
怎麼將他們給支開了?
她是特意帶上春桃的,跟個外男見麵本就是個忌諱了,現如今,還隻剩下他們兩人獨處。
紀鳶微微咬著唇,有些···緊張。
過了片刻,見對方一言不發,紀鳶隻抿了抿嘴,方主動開口,輕聲道:“上回落水,多謝大公子舍命相救,算上這一回,已是大公子第三回救下鳶兒了,紀鳶···不知何以報答。”
紀鳶說這話時,垂著眼,有些不敢與對方對視。
隻覺得那道鋒利的目光投放在了她的臉上,片刻後,隻聽對方忽而冷不丁道:“會煮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