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不餓,你自己吃就好。”陳淮安替錦棠倒好了水,供她淨過麵,洗過腳,轉身到了桌子前,於書案上翻著,翻了本孟子出來,便於桌前認認真真的翻閱著,埋頭書中,良久不言。
錦棠記得上輩子陳杭死後,陳淮安也曾這般認真的讀過書,但就算認真攻讀了一年,他最後依舊考了個二百五回來給她。
也是自哪時候開始,他自己也認定自己不是塊讀書的材料了。
但無論如何,隻要陳淮安願意讀書,錦棠依舊是支持的。所以,她也不說什麼,收拾了碗筷,揩乾淨了桌子,便替他鋪開宣紙,墨好了墨,將筆遞給了陳淮安。
陳淮安順順兒接過筆來,卻是擱到了筆山上,並不動它。
他在她麵前,向來都是腆著臉的賠情賠笑,她生氣了,他便要逗她笑,她笑了,他又要惹她惱,便要讀書,一隻眼睛在書上,另一隻眼睛還在她身上,兩世以來,錦棠還未見他如此沉靜端方,像個正正經經的君子過。
錦棠正準備把食盒提到廚房去,卻聽陳淮安說道:“外麵怪冷的,披件衣服。”
說著,便送了她一件銀紅色的風麵襖兒過來,兩隻眼睛依舊在書上。
錦棠於是披上了衣服,甫一出門,恰就迎上大嫂劉翠娥。她腋下夾著隻鞋底兒,笑著說:“走,後房子裡的炕我燒的可熱乎了,咱們一塊兒納鞋底兒去。”
她們正屋子裡皆置的床,但後屋子裡有間炕,一到冬來,燒的熱熱乎乎兒,倆妯娌坐在一起悄悄兒學著說幾聲婆婆,再罵幾聲何媽,為人兒媳,在婆婆的壓迫下,偷來的開心與歡喜。
錦棠瞧著拐角處的書房燈未亮著,顯然陳嘉雨不在裡頭,遂搖了搖頭,道:“淮安在讀書,我得替他磨墨了,大嫂自己去納吧。”
劉翠娥欲走來著,忽而想起什麼似的,轉身進了自己屋子,又從屋子裡拿了一包熱乎乎的板栗出來,塞到了錦棠懷裡:“嘉雨也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給咱倆夜裡磨牙用的,既你不去,我分你一半。”
錦棠接了過來,答了聲好,越過她走了。
劉翠娥沒有一個知疼知熱的丈夫,膝下空懸,寂寞冷寒的,於回廊上站了片刻,瞧著錦棠進了暖融融的臥室,轉身,回自個兒的屋了。
酒糟哪東西,其後勁兒比酒後大,吃下去不久,錦棠就覺得自個兒周身都熱乎了。她要吃醉了酒,一開始話便特彆的多:“淮安,我今兒與晉江酒樓談了一筆生意,足足能賺三十兩銀子呢。”
陳淮安輕輕唔了一聲,聽她語氣如此歡快,便知道她又醉了。若不醉,她對他總是懷著怨恨的。
他其實很反感她經商,尤其是賣酒,但如今還不是勸的時候,也隻能任由著她胡造。
錦棠閉著眼睛,仔細回憶著前事,想了許久,道:“今兒多謝你。”
若非他他及時趕到,隻怕她在竹山寺壓根就治不服孫福寧。畢竟孫福寧是個男人,而她是個女人,要真打起來,哪怕她揣著刀,總歸是屈的一方。
這和離了的前夫,關鍵時候還是頂用的。酒糟的作用,陳淮安在她眼中也順眼了起來。
他有一雙疏朗,極濃的眉,但眉峰並不硬,反而是乾淨利落的兩道弧線。高挺,略顯厚重的鼻梁,下唇比上唇更厚一點,雙眼有深深的雙眼皮,瞳仁格外的黑,墨一樣,麵部棱角無比的剛毅。
無論何時,雙肩闊闊,相貌堂堂,無比的男子氣。
“你為何不回羅家酒肆,又回到陳家來了?”陳淮安依舊在書桌前穩穩的坐著,因叫錦棠盯的眉眼發熱,於是多問了一句……
因為何媽給的炭多,陳淮安敞開了燒,屋子裡格外的熱,再加上酒糟的效力慢慢揮發了出來,錦棠躺在枕畔,越發的暈乎。
仰麵望著天花板,她熱的難耐,於是把條細腿從被窩裡伸了出去,在床壁上腳緩緩兒的畫著:“我得知道,嘉雨哪孩子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
哪麼好的少年嘉雨,天縱英才,卻在來年三月的一個夜晚,不管不顧的,轉身就跳進了渭河之中。
錦棠拿他當弟弟一樣看,當然就不想他死,所以她才會留下來,想知道這其中究竟發生過什麼。
陳淮安輕輕唔了一聲,轉過身來,便一直盯著羅錦棠的臉。
恍惚間猶還記得自己每每半夜回家,一抹枕頭都是濕的,她在夢裡驚悸,抽噎,難過的手攥著胸口,就哪麼緊緊的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他為了不叫她難受,不叫她哭,於是嘴哺著嘴,給她喂酒吃。喂醉了,倆個人便一起醉生夢死。不到半年,這張床就塌了。
看她漸漸兒的顯然是醉了,陳淮安這才小心翼翼問道:“能不能給我說說,當時陳杭在竹山寺欺你時,究竟是怎麼回事?”
哪個曾經差點□□過她的男人其實此刻就躺在隔壁,偏偏他是陳淮安的養父,陳淮安真要想將來出仕,要麼就得交出妻子的名譽,要麼,就必須忍著,把公公拿兒媳婦換官做的事兒吞下去。
錦棠吸了吸鼻子,忽而揚麵,勾唇笑了笑:“都上輩子的事了,就勿要再提它了。你是要讀書的人,而我是要做生意的人,咱們都有各自的事兒,犯不著為了哪麼一個小人而糾結不是?”
她其實是以為他放過了陳杭,並在為此而羞愧,痛苦,所以才在不停的,給他寬心了。
陳淮安輕輕將錦棠一條細腿壓進了被窩裡,依舊在讀書。
康維楨今天眼睜睜看著陳淮安給孫福海兄弟的屁股下麵放炭,往他們的頭上倒酒,還砸了他酒樓的一間包房,雖說既往不咎,但同時也給他安排了功課,叫他背頌下整篇《孟子》來,徜若背不下來,康維楨明兒就不讓他進竹山書院的大門了。
《孟子》是經義中最長的一篇,全篇共計三萬多字,今夜要把它整個兒背頌下來,陳淮安就不能一心二用。
他伸著一隻手,才把她一條細腿兒壓下去,轉眼,她又悄悄兒的伸出來了,小細腿兒就在冰冷的床壁上貼著。約莫是醉了酒的緣故,膩白的肌膚下往外浮著一層子的淡粉,格外好看的顏色。
若是上輩子,他能從腳趾頭一點點的,吻到她的頭發梢子上去。
“你猜我這裡頭穿的是什麼?”錦棠喘了口氣,索性一把揭開了被子,聲音甜絲絲的,格外的調逗。
藕和麵的絲質寢衣,勾勒著她身材的輪廓,瑣骨間淺淺的微凹裡停著兩捋墨玉色的發,果真是熱,微微的濡濕,隨著她的呼吸輕顫著。
陳淮安不敢答,因為無論他答什麼,隻要一張嘴,她立馬就能把身上的衣服掀下來。她這問題是個坑,就是誘著他往裡鑽呢。
這時候她其實已經沒有什麼意識了,整個人陷在情/欲之中,隻怕他的手撫上去,她就能順勢纏上來。
這種情況下還讀什麼書。
陳淮安於是合上書,搬椅子轉過來,轉身正對著錦棠,見她一隻手摸過來,將哪隻綿玉一般細膩,溫熱軟膩的細手貼到唇吻了吻。
她隨即雙眼迷蒙,伸長脖子,極滿足的歎了一氣,仰著背,躬著腰,於床上不停的扭動著,像極了,那些密寺裡頭,匍匐在歡喜佛腳下的明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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