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禍水啊,老爺您要真還在這屋子裡,睜開眼看看吧,把這禍水給收了吧。”何媽拍著腿便開始大叫。
齊梅亦是跟著大叫:“瞧瞧這攪家的狐狸精,嫁過來才幾個月,害得我幾個兒子要生生兒斷三年的前程,好好兒的學也不能上,試也不能考,瞧瞧吧,老爺啦,您可睜眼開眼瞧瞧吧。”
轉過身來,她望著門外,極小聲兒的說了一句:“嘉雨好端端的孩子,跳什麼河尋什麼死,真真兒是……”顯然,她也著急兒子,可隻要嘉雨不死,隻要不是永遠閉上眼睛,齊梅就永遠不會悔悟,她因為曾經死過一個兒子,覺得世人都欠她的,理直氣壯的傷害著彆人,卻不知道孩子不是拿來擺弄的物品,總會有崩潰的一天。
錦棠早想好了,隻要弄明白了嘉雨當年的事情,轉身就回羅家去,於這陳家,自然沒有絲毫的留戀。
伸著手,她道:“何媽,把裡屋炕櫃的門打開,我要取我的嫁妝箱子。”
何媽這下愣住了:“要開炕櫃的門作甚,二少奶奶,雖說老爺去了,如今還是咱們夫人管家,這陳家,可沒有給你當的家。”
錦棠實則都想好了,羅家酒肆的門臉經營的很多年,以然陳舊不堪。一座陳舊的酒肆,雖說能夠昭示出其的年成來,但是,總歸不寬展,想要擴大經營,就顯得很小氣了。
而且,酒是個有時效性的產物,要真正釀好一壇好酒,沒三年的功夫是不可能的。
所以,要把酒肆修葺一番,還要進購大批量的糯高梁回來下沙,以備三年後能夠大批量賣酒的時候,酒肆的產量足以供得上市場的需求。
而給康維楨賣的哪一批酒,所得的三百兩銀子,刨出人工,購置壇子,開辟新的酒槽,再買完高梁,就用的差不多了。
如今零散賣酒,隻能維持個生活。
她嫁到陳家的時候,葛牙妹給她整整陪嫁了一千兩銀子的東西,包括十畝渭河畔旱田的地契,以及一些首飾,皮褥,被麵等。
首飾不是上好貨色,銷了可以融成金銀變賣,如今就在錦棠手裡。但是那十畝地的地契,因為葛牙妹怕錦棠來了之後不好作人,是直接交給齊梅掌管的。
如今一畝地的地價兒,要五十兩銀子,十畝地,可就是五百兩銀子,哪其中還有一半是借的印子錢,就是買來給錦棠壯身用的。
北地土地雖說值錢,但年產糧量並不高,不過,地本身就是值錢的東西,錦棠想重新修葺酒肆,得要銀子,就需要把那十畝地置換成錢。
齊梅拿捏錦棠,用的也正是這十畝田地,而且,如今她正在籌謀怎麼把羅家的酒肆從葛牙妹手裡弄過來,當然就不會惹得錦棠回娘家去。
當然,也絕不會把田地的地契給錦棠。
不過,她有的是拿大帽子壓人的手段。恰在此時陳家大老爺,陳杭的哥哥陳全和三弟陳進倆個進來了。
齊梅隨即往地上一坐,眼淚吧吧兒的就開始往下掉:“他大伯,他三叔,你們聽聽,這老人猶還屍骨未寒了,小輩們已經鬨上分家了,這可叫我如何是好?”
陳全和陳進皆有了年紀。陳全是個五短身材,麵色醬赤,但臉型格外方正,一臉的威嚴。陳進個子高些,也瘦些,在街麵上開著油坊,是個家底殷實的富戶。
雖說他們都是白身,但陳全身為陳家長子,可是渭河縣陳姓一族,這整支分支流傳下來的嫡長子。這一任的族長是他的族叔,等族長退位,應當就是他頂上了。
陳姓在秦州都是大姓,一族之中,照顧孤兒寡母,扶恤老弱病殘,皆是族中應儘的義務。當然,陳氏一族,隻要有孩子想要走科舉的門路,讀書進階,族中也會出銀子一力扶持,直到他考中進士。
若說陳杭一門三父子,平日裡甚也不乾隻專心攻讀,並非全是齊梅一人之功,和老大陳全的照料是分不開的。
不過,陳全為人正派,公平公正,和陳杭很不一樣。
錦棠記得上輩子葛牙妹死後,滿渭河縣無一人吊唁,唯獨陳全一人上門。
當時,他扶起錦棠來,還說了一句:“要是我陳家的婦人叫人如此欺負,我必率著族人,踏平他孫福海的家,也要替你孤兒寡母出口惡氣。”
宗族,在這種山高皇帝遠的縣城,真有了事情,比縣衙還管用。要說羅家酒肆這半年的生意做的安寧,和陳家宗族的勢力是分不開的。
“老人屍骨未寒,說什麼分家?誰想分家?”陳全走了進來,語中帶著些惱意:“人人都說咱們陳家二房三個兒子個頂個的高,妯娌和睦,兒媳孝順,不像彆的人家整天吵吵,這倒好,老二才死幾天,棺木都還停著,你們跳河的跳河分家的分家?這就鬨上了?”
錦棠上前一笑,道:“大伯說笑了,有甚想不想分家的,不過是我母親心情不好,責斥我們幾個小輩幾句罷了,我們也隻能聽著不是?”
惡人先告狀,錦棠這輩子可是學到了齊梅的精髓,說著,她還低頭把齊梅給扶了起來:“娘,爹沒當上縣令就死了,誰心裡不難受不傷心?您要有氣,就往兒媳婦身上出,想罵就罵,兒媳婦能受得住。”
這麼說,就是齊梅在陳杭死後,心理不爽快,借故折磨兒媳婦了。
“老二媳婦,不是我說你,人的命都是天給的,你要傷心,要怨氣,我也能理解,但咱們做老輩的,最重要的就是個立威,就是端起自己的德性來,給兒媳婦們發氣發火,難道老二就能回來了?你要再這麼著,就到大房去住兩天,留錦棠和翠娥兩個也好好兒歇歇,她們又要守靈又要做飯,可比你累得多。”
齊梅又是咦的一聲,指頭指著錦棠的臉,氣的直打哆嗦,偏偏竟然無從辯解,你說氣人不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