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仍說渭河沒蓋子, 想死憑你跳。
但得虧,得虧如今是冬天,渭河河麵叫冰給封了, 陳嘉雨跑到河邊, 跳不進去,解了孝衫上的麻繩正上找了顆歪脖子樹,在上吊了,陳淮安過去, 一腳就給踹下來了。
把這十五歲的小兄弟摟在懷裡,狠命的拍了兩把,陳淮安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有個拿孩子當綿羊來馴的娘,也是他們的上輩子逃不脫的痛苦。
若是齊梅能不要刻意的疏遠嘉雨,不要跟陳杭兩個震壓著不準他表露出情緒來, 他也不至於把什麼都寫到紙上。
人有七情六欲,發乎情, 止乎禮就好,這可憐的孩子,不過喜歡寫幾筆, 上輩子就生生兒把自己給害死了。
陳淮安想來想去, 找來了齊高高和騾駒兩個,備了酒和菜, 把陳嘉雨給扔到了齊高高家, 這樣子,在陳杭的喪事處理完之前, 就不必操心他會再尋死了。
等他再回陳家時,眼看黎明,早晨就該是起喪的時候了。
“真是因為嘉利的原因你們才生不出來的?”就在後屋子裡,錦棠和劉翠娥倆人正在閒話兒。
劉翠娥捂著唇,點了點頭。
“哪為甚不和離?你日子過的也艱難,為甚不和離?”錦棠拿著隻燒火棍子,氣呼呼兒的問道。
劉翠娥道:“嘉利除了哪方麵不行,其實人不錯的,又不打我,待我娘家也好,更何況,他還……”
還很會摟銀子,齊梅的帳,其實一直由他管著,所以陳嘉利一家子的日子,一直過的不錯。
錦棠斷然道:“聽我的話,和離了吧。沒有孩子的日子太難熬,但徜若為了求一個孩子而這個樣子,你在齊梅手裡,也不會好過的。”
上輩子,嘉雨死後劉翠娥是生了一胎孩子,當就是在這個新年前後懷上的。
然後,一年後陳杭喪的哪日,她又不知跟誰有了另一胎孩子,倒也一兒一女很齊全,但是,因為倆個來路不正的孩子,她一輩子都活在齊梅的陰影之下。
至於受齊梅的脅迫而害錦棠的哪些過往,畢竟沒發生,錦棠也就不說了。
“錦棠,咱們揭過此事,都瞞下來,把日子好好過下去。算我求你,也算娘求你了,好不好?”說著,劉翠娥就跪下了。
錦棠一瞧這與前世的自己一般,也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淡淡說了聲隨你。
*
總算把陳杭給送出去了,等喪事辦完,周碧枝帶著族裡的媳婦們一撤出去,家裡頓時清淨。
錦棠從廚房挑了幾碗菜,回到自己的臥室,舒舒服服兒往桌前一坐,呷了一口酒,先挑了塊炸酥的蒜香小排出來,吃了一口,再呷一口酒,醬香濃鬱的酒,配著蒜香撲鼻的排骨,一口下去,從舌尖香到了喉嚨裡。
錦棠嘖嘖而歎,舌尖兒伸出來,連指尖的肉屑都舔了個乾乾淨淨。這才又呷了一口酒,連連歎道:“香,真香。”
“糖糖,從今往後不要再吃酒了,好不好?”統共這樣大一間房子,錦棠從一進門,還未發現陳淮安居然也在這屋子裡。她尋聲望過去,便見他站在書架旁的暗影處。
錦棠垂下眸子,再抬起來,笑道:“我也就在你跟前,才敢吃一口。平常在外,不會吃的。”
你得不到的白月光,不過他家牆上一抹蚊子血,錦棠覺得,在陳淮安這兒,自己就是一抹想擦也擦不去的蚊子血,或者這世間會有人垂涎她的皮囊色相,但陳淮安絕對不會,兩輩子,他早已從靈魂深處,對她起膩了。
這世間,唯獨在他麵前吃酒,是安全的。
錦棠挑了塊排骨出來,拿手拈了,輕輕撕咬了一口,問道:“嘉雨呢?”
陳淮安未說話。
錦棠原本想著,弄明白了嘉雨的事情,就必得要指著陳淮安的鼻尖,讓他看個清楚,她上輩子被誤會的有多深,可是此刻也不知為甚,她突然就不想了。
真相她是弄明白了,但並非她想要的結果,追究起來,劉翠娥和她,都不過可憐人罷了。
所以,真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真到唾著罵著,把真相甩到陳淮安臉上的時候,錦棠反而什麼話都不想說了。
“前世,我也從未相信過。”陳淮安說道。
“你隻是不肯叫我說,你心裡依舊是信的。”錦棠驀的就生氣了。在她看來,不提,回避,就是對於她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