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始終住不到羅家酒肆去,看來,得繼續在齊高高那兒打馬虎眼兒了。
等倆人進秦州城時,暮色四合,各大酒樓之中,正是酒肉飄香,拳聲正憨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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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巧,齊梅今兒也在萬花樓。
她和她的妹妹齊蜜,以及齊蜜在秦州城的好友們,全是衣著華麗的貴婦人們,便上次在淨土寺欺負過錦棠的哪位王金鳳,也在坐,諸位貴婦們單開一間包房,隔著一堵牆,隔壁便是學政張寶璐,以及秦州知府王世昆,秦州道提學禦史陸平,並秦州府一眾有頭有臉的官員們,則開著另一桌。
齊蜜對於陳淮安的舊事,算是了解的比較透徹的了。
而京城巨商賈黃愛蓮和齊梅之間的事情,也一直是由齊蜜在牽線,聯絡。而陳淮安的生父生母在京城是個什麼情況,也一直由齊蜜監視著。
此時齊梅和齊蜜倆姊妹單坐在窗前,正在竊竊私語。
齊梅先交給齊蜜一遝用過的宣紙,指著上麵的字兒說道:“這就是陳淮安的筆跡,他手腕重,筆力穿紙,其字也書的勁朗,你瞧瞧,很容易辯認的。”
齊蜜接了過來,草草的翻了幾翻。
這一張張宣紙上,有的臨著魏碑,有的臨的是瘦金體,也有的臨著館閣體,總之,樣樣筆跡都是出神入化。
陳淮安的生父陳澈,曾經與張寶璐是政見不同的死對頭,如今雖說被流放了,但因是二皇子朱佑鎮的恩師,而二皇子又是皇帝心中最屬意的繼位之君,總有起複的一天,而他一手好書法,是連皇帝都讚不絕口的。
文脈這東西,似乎會有從骨子裡麵而發的遺傳,按理來說,陳淮安從小兒就故意叫齊梅往歪裡養著,不該能書出這樣一手好字的。
但他一天酒吃著,拳耍著,連生父的麵都不曾見過,竟能把生父的一手好字臨的栩栩如生,不是遺傳是什麼?
“可好辯認否?”齊梅有些忐忑:“我聽說考卷上的名字,都是被封起來的,所以考官也認不出卷子究竟誰是主人。可我不能叫陳淮安考上好成績,最好讓他考個倒數第一,能徹底熄了他學文的心才好。”
齊蜜胸有成竹的一笑:“若是字兒差一點,大約會比較難認。但陳淮安這手字,跟陳澈的實在太像了。寶璐還曾臨過陳澈的書法,他必定一眼就能斷出陳淮安的字來。聽說秦州總共二百五十名學子,就給他個倒數第一唄。”
言談之間,陳淮安科考的名次,就這樣給齊梅倆姐妹排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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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來秦州城之前,錦棠不知道康老夫人要怎要敗壞自己酒的名譽,更不知道是誰人在吃酒,連具體會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但她押準了人是在萬花樓,進了萬花樓之後,見跑堂迎上來,先就一笑:“貴客們是在哪間包房吃酒?”
她生的鮮豔,漂亮,衣著雖說並不名貴,但畢竟身條兒擺在哪兒,就是披著麻袋,也自有股子仙氣的。是以,她出口一問貴客,跑堂自然就要聯想到今日酒樓中最尊貴的客人。
“可是知府大人家的眷屬?”跑堂問道。
錦棠畢竟上輩子活到近三十歲,還曾做過閣老夫人,氣度在哪兒擺著。她點頭,道:“我大約來晚了。”
跑堂一聽她這句,便知是位貴客,這就準備往上領人了。
恰這時,陳淮安拴好了馬,提著兩壇子酒趕了進來。
陳淮安年青,人高馬大,還曾在萬花樓砸過場子,是萬花樓東家畫了畫像,叫大家認得準準兒的,絕不許他入內的哪個人。
所以,跑堂立刻伸手就來攔了:“哎哎,陳二大爺,這酒樓今兒客滿,您是不能進去的。便這位大姑娘,要不您也……”
顯然,因為是跟著陳淮安來的,跑堂連錦棠也不準入內了。
錦棠本是在前麵,忽而回眸,眸光細細兒的勾了陳淮安一眼,似乎是在揶揄:瞧瞧你這臭大街的名聲。
她接過兩壇子酒,道:“陳仆,去把馬刷了,喂了,然後就在外頭等著,本小姐一會兒要用馬的。”
好家夥,轉眼之間,她成了大小姐,陳淮安就成她的仆人了。
往後退了兩步,遙遙望著錦棠細腕提著兩罐子酒進了萬花樓,陳淮安笑著答了聲:“好。”
要真是個老仆,她要一輩子不嫌棄,不離不棄,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