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小蔥豆腐(1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6515 字 7個月前

騾駒五短的身材, 橫肉蠻生的臉, 兩條短腿木樁子似的, 隨著錦棠手指頭一指, 拳頭一提, 幾步就衝到了人高馬大的野和尚薛才義麵前, 也不說話,胸膛一敞, 兩肩一抖,鬥雞一樣, 直勾勾的盯著他。

薛才義當然不是嚇大的, 況且就身高至少高著騾駒一截子了。

他禪杖一豎,剛想發作,便見酒肆的後門上, 破衣爛褸卻又掩不住肌肉橫生,又一個個目光極為敏銳的男子,緩緩兒的,湧到門上, 靜靜的看著熱鬨。

顯然,羅錦棠唱的非是空城計,土匪馳援, 是真的。

他是黃愛蓮的人, 黃愛蓮是首輔的女兒,徜若真的跟土匪火拚到一處,首輔豢養私兵的事情可就瞞不住了。

薛才義氣勢洶洶而來, 在酒肆中張牙舞爪了半天,竟叫幾個乞丐似的土匪嚇癟了膽兒,提著禪杖,轉身居然出了門,這是走了。

而齊蜜,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悄悄兒的溜了。

至於縣衙的捕塊,因縣公張其昌還算是個清官,也不過礙於首輔之威,過來走排場而已,並不想攙和事情,一看首輔家的奴才自己退了,溜的比賊還快,也早散了。

康老夫人攬過錦棠,輕笑道:“我這大孫女兒,能耐真真的一般人比不得,白紙黑字的,那字兒,你是怎麼弄掉的?”

雖說葛牙妹嫁過去也有兩年了,這還是頭一回,康老夫人願意喚錦棠一聲孫女兒呢。她這是實心實意的,把錦棠和念堂兩個,當成自已的孫兒了。

錦棠本來都已經洗過手了,轉身,於櫃台中端了隻小小的墨盒出來,墨盒之中裝的非是墨,而是白色的水漿。

她自己手中還有一張訂單,就是存根的那一張。

當著大家的麵,錦棠先拉過一隻燈盞,然後對著訂單一烤,烤出上麵的字兒來,再拿拇指沾上白色的水漿,輕輕揩過,那訂單上膠狀的字兒,便一點點兒的褪起了色。

錦棠道::“鹵水點豆腐,這不過一物降一物罷了。那字是用沾了醋的墨寫的,裡麵還有樺樹裡的膠,膠是透明的,才能鎖住墨,醋又能叫墨隱形,但這些東西皆是酸性,我用特地調過的堿水搓它,醋堿中和,自然就揮發了。

萬事萬物,相生相克,不過是這麼個道理罷了。”

說實話,酸堿中和這種僻門知識,便書院裡的夫子,也無人傳授它的。這也是錦棠上輩子在京城的時候,那黃發碧眼的夷人先生教予她的呢。

黃愛蓮遇上她,也真真兒的算是遇上了克星。

*

黃愛蓮拿這種小伎倆,小手段愚弄慣了人,聽薛才義說酒肆的後院裡滿是山匪,氣的絞著手中的帕子道:“放屁,如今清平世道,關山裡大貓都沒幾隻,焉來的匪,我看你才是真傻。她或者從外麵帶來幾個乞丐,你就真信了?”

薛才義持著禪杖,傻高高的個子,直愣愣的杵著。

黃愛蓮千裡迢迢而來,千算萬算,謀劃準了時機,隻為幾百壇子老酒而來,卻不料羅錦棠居然能有從白紙上除黑字的法子,愣生生的,就把她天衣無縫的計給破了。

須知,她從京城打典到秦州府,帶府兵出門,花費豈知幾千兩銀子來計?

但是,詐這種計謀,隻能用一回,二回可就不靈了。

“那要不要貧僧持著禪杖,直接夷平羅家酒肆,咱們把老酒給搶出來?”薛才義直愣愣說道。

黃愛蓮痛苦的閉上眼睛,搖頭:“萬萬不可,頂多不過今夜,陳淮安就回來了,秦州知府對他讚譽有加,徜若他回來,事情就不止是這樣簡單的了,走吧。”

從涼州府白雲樓的火海裡跳出來之後,養傷一年半,這還是病好之後黃愛蓮頭一回出巡,豈知居然敗了個莫名其妙。

揣著一肚子的氣,望著同樣喪氣的薛才義,倆人糾結集相府的私兵,走了。

*

且說這廂酒肆裡,葛牙妹洗了把手,道:“既來的都是淮安的好兄弟,且坐著,我於你們做飯吃去。”

騾駒帶的,確實是他手下的土匪,但這些土匪就是偷來的鑼兒,也是敲不得的,抱拳謝了一聲,也就散了。

葛牙妹雖說做了兩年的少奶奶,但根生在這羅家酒肆之中,最喜歡的還是酒肆。

轉身進了廚房,瞧著灶頭一隻乾乾淨淨的三黃雞,遂用椒麻一醃,準備上鍋給蒸了去。

錦棠最愛吃酒糟,如今又正是渭河裡魚最肥美的季節,再拿酒糟燒兩條魚。

案頭還擺著一把水靈靈的小香蔥兒,抓來拌碗豆腐,再抓兩根渭河畔綠葉肥厚的萵筍,不一會兒已是一桌子鮮香撲鼻的菜,配上軟蓬蓬的米飯,真真兒的香甜可口。

自打嫁進康家之後,葛牙妹因為上一回婚姻的失敗,在康維楨麵前自然是以溫柔為主,從前那些乍乍呼呼,動不動破口就罵的壞脾氣,自然全部都收斂了去。

再兼康維楨是個文人,便偶爾說句重話,也是慢斯條理的細言細語,倆人至今都不曾紅過臉。

康老夫人終歸嫌葛牙妹小器,向來甚少叫她出門的,便給的麵子也越不過母憑子貴四個字去,再兼家裡仆婢成群,說實話,沒拿正眼瞧過牙妹。

北方少有南來的飯食,她的廚子換了一茬又一茬,一直以來沒個可心的。

捧起碗來,她先挑了一筷子酒糟魚,隨即道:“堂兒娘這魚做的是真不錯。”

婆婆在席,葛牙妹不敢坐,挑了一筷子椒麻雞,笑道:“大約這個更合母親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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