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如意本身就是個瘋子生的,她的性子裡天生就帶著狠戾。
甩手將隻火燒扔到地上,把錦棠往身後一護她就衝了出去,指著那婦人的鼻子道:“瞎了狗眼的,也不瞧瞧你這孩子有多臟,多惡心,我家夫人瞧她可憐,給點子餅吃,你這是想找打了這是?”
她聲音又大,形樣又凶,居然還真就把一群商販給唬住了。
錦棠雖說沒有真的想偷人家的孩子,但那念頭是動過的。
心裡想著,若這是個沒人要的孩子,我把她領回去,給她花衣服穿,給她買花兒戴,就當上輩子的女兒未死,多好啊。
齊如意猶還罵罵咧咧,拉著錦棠的手,往前走呢,忽而,便見一個年約三旬的男子,相貌生的極為清正,騎著匹良駒,當是一位才從沙場歸來的將軍,從自己麵前走了過去。
隨即,一群護衛跟了上去。
她見了男子,總喜歡拿陳淮安作比。
這男人穿著玄色的紵絲麵常風,衣帶隨風,五官略帶斯文,卻又掩不住的鋒芒,其風度相貌,總算可以與陳淮安一比。
遙遙瞧著這相貌英俊,眉眼仿如雕成的男子拐身進了巷子,錦棠拽著她的手有些發抖,居然也跟了上去。
果然,這男人也是停在驢肉火燒鋪子前頭。
齊如意越發覺得,錦棠有那麼點子不對勁兒,她□□裸的看著那男人,笑的,都跟對著陳淮安時不一樣。
女人看男人,或者會有不一樣,看同伴,眼光當然是又銳又利的。
羅錦棠看著那馬上的將軍兩眼的慕戀,崇敬,光那灼烈的目光,看的齊如意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如意心說,二少奶奶,咱們可是有夫的婦人,這樣盯著個男人看,怕是不好吧。
恰恰就在這時,有個七八歲的男孩蹦跳著,往火燒鋪子裡探著頭,也不知說著什麼。
瞬時間,那清瘦挺撥,似個將軍模樣的男人隨即抽劍,戒備。他身後的護衛們,也隨即戒備了起來。
刺殺就像一道閃點,隨著他於街道上拚儘全力的奔跑,揮劍,一個黑衣人被放翻,隨即,從城隍廟的牆上湧出更多的人來,轉眼之間,整條巷子裡血流成河。
這時候人擠人,人踏人的,巷子裡在拚殺,外麵的人在躲,在跑。
齊如意一個轉身,不見了錦棠,忽而回頭,便見她拚力的,朝著那小女孩的方向奔過去,而小女孩,正要被一匹疾馳著的馬給撞翻。
隨著齊如意一聲大叫,錦棠將那小丫頭撲在身下,背上受了馬蹄重重一踩,揚頭便是一口血。
她爬了起來,將那小丫頭還給她娘的時候,還著了小丫頭老娘的一巴掌。
小丫頭叫她娘抱著躲到城隍廟裡去了。
錦棠顯然也想躲進去,城隍廟的門旋即關緊,裡麵的人緊搡著門,不肯叫外麵的人進去,外麵的人想進去,於是拚命的砸著門。
齊如意氣的直跺腳,還準備要追上去了,到處打打殺殺,踩踩踏踏,愣是沒能追上去。
過了片刻,就見錦棠從人群中擠了出來,似乎也在四處找她,偏偏這時候,一個正在逃跑的黑衣人策馬而來,幾乎就從錦棠的身上撞了過去。
她唇角還溢著血,白色長裙上滿是大片的灰塵,還沾著些不知名的臟汙,揚頭的瞬間,馬匹如風一般,帶著力量的,已經撞過去了。
齊如意哇的一聲叫,恨不能自己能飛起來,能衝過去。
就在這時,她便見方才那將軍從另一側騎著馬,狂風一般於人群中騰出一條路來,馬在疾馳,他在撕身上的衣服。
撕去外罩的玄衫,裡麵是可以襯托出腰線的,修長而又勁窄的短衫,一道纖腰細似閃電,縱然馬上,離錦棠越來越近,就在錦棠被撞飛時,他忽而於馬上騰空躍起,就隻剩一隻腳勾在腳蹬之內,束勒著胯/下那匹疾馳中的馬,遠遠伸出兩手於空中一接,在她像支利箭一樣於空中橫飛時,將她接到了懷中。
齊如意莫名覺得,羅錦棠今兒這禍事,像是自找的一樣。
*
一個時辰後,河間府城門被封鎖。
林欽就站在火燒鋪的門上,全城中的乞丐,孩子,成串遊串的,到這鋪子門上,悄悄兒說句什麼,林欽便親自從火燒鋪子裡取一隻餅出來,遞給,以示感謝,再派神武衛的人跟上去。
是羌人派來刺殺他的死士,總共加起來將近兩百個,在火燒鋪子前刺殺不成後,便分散到了整個河間府。
他們的相貌與中原人差彆並不大。但是,羌人有個獨特的習慣,他們都喜歡往脖頸間,纏一圈羊毛線,以示自己是遊牧部落,對於動物的崇敬。
在一回刺殺之後,暗殺他的羌人便除下黑衣,混入了大街上的普通人之中。他歸京時所帶的人並不多,想要找到這些人也是非常非常難的。
不過,整整兩百隻火燒,一個不少,換回了兩百個羌人死士。
前前後後,不過兩個時辰的時間。
夜幕將臨時,林欽翻身上馬,繞過城隍廟,進了一處叫做客如歸的客棧門外,見胡傳正在外麵審兩個呆頭呆腦了家夥,簡單問了幾句,便上了樓。
一見林欽,胡傳便道:“太後娘娘飛鴿傳書來問,問您身體可好,請您親筆回她封信。”
林欽停了停,兩道鋒眉略略一簇,攤開兩隻沾血的手:“你瞧我這樣子可是能親筆給她書信的?”
胡傳不語,捧過紙筆來,望著林欽。
宮廷專用的金花箋,在燈下閃著流光。林欽默了片刻,沾血的手執起筆,草草劃了兩行,將筆遠遠兒的丟了。
轉過身來,這河間府最好的客棧之中,最大的一間客房,門緊閉著,叫馬踩傷的羅錦棠就在裡頭,此時隨軍醫生正在替她醫病。
陳淮安家的內人,錦堂香的小東家,也不知道是她伴隨著厄運,還是厄運伴隨著她,總之,林欽此生見了她三回,每一回,都是狀況連連,麻煩頻出。
他欲進門之前又退了出來,將自己手中沾了血的長劍丟給胡傳,再停了停,於身上搜出幾枚暗器來,一並,也遞給了胡傳。
拍著身上沒有任何鋒利的東西了,這才推門,進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