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再黜三名(1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6216 字 7個月前

清早再回保和殿, 七十多個新科進士們黑鴉鴉的站了兩列, 從來隻知寒窗讀書, 沒有煆煉過身體的讀書人們, 真真兒都是些白斬雞, 昨日才考過一回, 今兒又是三更就起,俱都已經有些吃不消了。

可是, 等他們將來有幸邁入重臣之列,或者想的再大一點兒, 將來有一日入閣為輔, 這樣三更就起,日落才能出宮的日子,還得成為常態了。

所謂位置更高, 責任也就更重。

十年寒窗,真正站到這闊朗,莊嚴而又肅穆的皇城之中,個人的渺小, 無力,權力的偉大與重要,才真正顯露出它強烈的對比來。

葛青章非但走不動,唇皮青焦,此時連站都站不住了。因為疼, 冷汗直往外冒著。

陳淮安架著他,陳嘉雨時不時的替他擦著汗, 大殿之中鴉雀無聲,唯獨一隻紅木質,罩著玻璃罩子的自鳴鐘發出不停的,嘀嗒嘀嗒之聲,每想一下,葛青章的下/體就要痙攣著發動一陣劇烈的猛痛。

說實話,那東西腫成那樣,葛青章已經準備好這輩子整個人都得廢掉了。

便黃啟良的報複,他其實也已經是認了命的。

畢竟從一開始,在渭河縣的時候被康維楨賞識,再到被張寶璐提攜,一步一步,他所靠著的就是這些人的賞識,否則的話,也不可能拿到杏榜第一。

隻要能帶著舉子們為科舉爭到一個公平,他覺得自己這條命的意義,也就值了。

但是陳淮安不肯放棄他,都到這會兒了,滿朝文武看著,他依舊一隻大手撐著他的腰,要撐著他考完這最後的一場。

終於,隨著內侍向亮一聲宣,皇帝來了。

葛青章是叫陳淮安壓著跪下去的,磕罷頭,是他和嘉雨兩個於兩麵相攙扶,才能把他攙著站起來。

叩拜皇帝,再簡單不過的動作,疼的葛青章幾乎昏死過去。

抬頭,他便見皇帝是個身材中等,略有些發福,麵色肅穆的中年男人,穿著正紅麵的袍子,頭戴烏色軟襆,頂心嵌著一枚正紅色的南紅瑪瑙。

“昨日,朕曾聽聞有新科進士讚歎,說宮裡的饅頭格外好吃,鹹菜裡的香油味道也極為地道。不瞞大家說,朕每日一早,也隻食一個白太饅頭,並一份鹹菜。”

皇帝的聲音略為沙啞,平和,又不失其威嚴,頓了一頓,他又道:“那諸位今日就坦誠直言,將你們這十年寒窗的才學都表露出來,隻要論的有理,論的好,往後宮裡的白麵饅頭,朕與君同食之。”

這一席話說的平易近人,又不乏幽默,緊張了整整一個早上的新科進士們頓時就放鬆了下來,當然,同時也都摩拳搓掌,都積蓄著力量,準備好了要以一番驚人之言,得到天子的賞識與青睞。

還是昨日的試題:論帝王之政與帝王之道。

皇帝從龍座上站了起來,踱著步子下到大殿之中,手裡拿著的,是他早晨已經翻閱過,考官們也一致認為答的最好的幾份卷子。

於進士們中間走著,他問了來自淮陽的杏榜第三鄭朝寧幾個問題。

這位鄭朝寧是陳澈的門生,心學傳人,雖才不過三十,早已譽滿鄉裡。皇帝聽罷回答之後,又踱了幾步,問了另一個來自山東的杏榜第五,萬程幾句。

之後,他便轉到了陳淮安所站的一排,踱步過來,望著葛青章,問道:“來自秦州的杏榜第一,葛青章,朕問你,權為何物?”

要說,在考入金殿之前,像葛青章這樣的舉子,是絕對不可能麵見君王的。

但朱佑鎮這個男人,葛青章曾在涼州府的時候見過。

他算不得相貌標致,也算不上氣宇軒昂,但周身一股貴氣,卻又平易近人,他就是葛青章心目中該有的,中興之君的相貌與氣度。

忍著痛,葛青章道:“權者,明君賢臣之助也,昏王小人之禍也。”

皇帝點了點頭,又問陳嘉雨:“來自秦州的杏榜五十八名陳嘉雨,朕問你,兵為何物?”

嘉雨道:“兵,必慎用之。護國,衛家才用之,反之,大興刀兵,民亦必反。”

皇帝深深點頭,目光往下一滑,便見陳淮安一隻大手,始終掐著葛青章的腰。而杏榜第一的葛青章,麵如金紙,頭發皆濕,瞧著似乎是個,立刻就要倒的樣子。

他轉身,回到了禦座上,一招手,自有填榜官上前,在皇帝的授意下,為這些新科進,朱筆填出甲榜來。

隻等朱榜填好,披紅掛彩,敲鑼打鼓,於甲榜前三來說,人生得意馬蹄疾,今兒就是他一生之中最暢意逍遙的一日。

首輔黃啟良滿打滿的算好,葛青章就算不廢,今天也絕對不可能上金殿應答考試,至少已經成個殘廢了,不期他居然還能站在保和殿的金磚上,還能應對皇帝的提問,氣了個仰倒,抽空出殿,找了個小內侍傳話,便是要讓葛青章今日豎著進宮,橫著出去。

*

沉默,又格外難熬的一刻鐘之後,由皇帝金口禦言,讀出今科的甲榜前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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