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狂燥野馬(1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7886 字 7個月前

一地狼籍, 杯翻碗砸, 桌子上殘留的茶葉渣子, 緩緩的往地上滴著。

人不成人, 家不成家,唯獨今夜入府的新媳婦兒羅錦棠還穩穩的坐在隻杌子上。

也不知是誰拍的茶水濺在她胸前的並蒂蓮上,淡淡的染暈了一點濕跡, 隨著她的呼吸起伏, 那兩朵交頸的花便輕伏的顫著。

*

和餘鳳林成親的那一年, 陳澈十六, 餘鳳林隻有十四歲。

他家是淮南大戶, 她卻隻是個小戶之女, 上麵還有兩個姐姐。

陳家本來給他找了門戶相當的大家閨秀。但他看上了餘鳳林, 非得要娶。也是一力頂著陳家的壓力,倆人才能成親的。

新婚之夜入洞房, 一個非得要吹燈,一個非得要解衣,少年少女彼此僵持著。

終究是陳澈扭過了餘鳳林, 在燈下解了她的衣裳。

一層層解開厚重而又笨拙的吉服, 她在下麵還穿著這樣一件小襖子, 襖兒上便是這樣兩支並蒂蓮, 隨她的呼吸起伏而緩緩的顫著。

“在天願作比翼鳥, 在地願為連理枝。我本來想穿著這個嫁你的, 可是我娘說,白色不吉利, 必得要穿紅裳。”她頗羞澀的挑起眉頭,咬著唇說了一句,唇角兩隻米粒大的小酒窩兒,眼瞼深垂了垂,披散著繡發偎了過來,緩緩靠在他胸膛上。

她發間淡淡的杜若香氣,到此刻仿佛都還能嗅得到。

那一刻,陳澈以為他們會一起活到天荒地老的。

*

一巴掌又一巴掌,陳澈就那樣不停的抽著耳光,把陸寶娟逼出了水榭,逼到回廊上,仍舊一巴掌又一巴掌的甩著,直到她退無可退,一腳跌入旁邊的冬青叢中。

冷冷看著在冬青從中悶聲掙紮的陸寶娟,看了許久,他忽而回過頭,以同樣冷寒的目光看了眼站在水榭中的錦棠,這才轉身離去。

他自下朝還未換過衣裳,穿的是緋紅麵,團花質的公服,袍帶筆挺,行步如風。

自他出了水榭,立刻有一群垂著頭的侍衛們跟了上來,簇擁著他離開。這是朝廷的侍衛,不涉他的私事,隻護衛首輔大人的安全。

便真的為餘鳳林而傷心又如何,便真的恨不能夫妻相守,也絕不要官位宦途又如何?

他終究得到了一切,皇帝器重,百官尊敬,之後十年,從四十七到五十七,才是他人生之中最為輝煌的十年,並將因此而名垂青史,史稱賢相。

而餘鳳林一生為夫,為子操碎了心,所得到的,也不過一具青骨,永埋黃土。

或者她自己是無憾的,因為正如陳澈所說,她就是小女兒的心態,不爭,不搶,不怨,凡事先渡人,再渡已,若不能同渡,則犧牲自己,成全自己所愛的人。

可羅錦棠就不行,她付出了所有的愛,就想要得到一樣多,甚至比自己付出的愛更多的回應,她想要陳淮安比自己更熾烈的愛著自己,於她也不能有一絲一毫的背叛才行。

餘鳳林因為她的不爭,死而埋之,從此再無此人。而羅錦棠之所以能重來一回,就是因為她的不甘,她的不屈服。

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

嫁一個男人,是期盼著他封侯拜相,飛黃騰達了好呢,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執手相伴,靜渡著溫吞而又無波瀾的一生,永遠做一對平凡人更好?

這大約是所有的女人,一生都難以參透的難題了。

送錦棠出府的是陳淮譽。

倆人相伴了走著,他道:“我會在府裡盯著父親,叫他徹查陸寶娟和袁晉的往來,弟妹保重便是。至於陸氏的事情,你可以挑之一二告訴淮安,也可以坦誠以告,這得看你與淮安夫妻的關係深淺。”

其實就是,若非她逼上門去,陸寶娟是不會挨打的。

於一個男人來說,母親就是他的麵子。

陳淮譽雖與陳淮安是兄弟,但兩個母親生的,又還是那麼個狀況。

他不想認識陳淮安,甚至也不想承認陳淮安是自己的兄弟,更不知道陳淮安的性格,怕錦棠如此潑辣,直麵的跟婆婆抗爭,回到家裡,照著傳說中陳淮安動不動就揮拳頭的,北地男子的臭脾性,要給她難堪。

錦棠其實於今日的狀況有幾分不滿意。

陳淮譽為了給冤死的母親求個真相,太草率了。

虧她還為了他而去了一趟英國府的放生法會,一個人走完那麼遠的棧橋,他居然連袁晉的證據都沒有抓住就冒然公布此事。

袁晉雖說隻是個小小的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可五城兵馬司是什麼地方?

那是京城的地痞,無賴與下九流的混混們勾結成盤的窩子,恰似蛇鼠纏成一窩,強龍都不鬥地頭蛇,更何況袁晉在兵馬司經營了這麼幾年,早已培植起了自己的勢力。

而更可怕的是,以錦棠看來,袁晉不是為陳淮陽賣命,似乎也不為陸寶娟所用,他是自成一體的,他背後另有主子。

這種情況下,想捉袁晉的尾巴,又豈會容易?

不過,這輩子的陳淮譽因為袁俏未死,似乎全然沒有出家的意圖。

一對有情人,這輩子肯定也會有不同的結果。

錦棠這樣想著,遙遙瞧見騾駒和齊如意兩個就在相府的府門外站著,遂道:“二哥請止步,我的家人來接我呢,我隨他們一起回去就好。”

“不是仆人?”陳淮譽袖手,抬起拳管輕咳了咳,清修的眉宇略略皺起,冷冷瞧著站在外麵的騾駒和如意兩個。

畢竟仕族出身,陳淮譽對於主仆,有種渭涇分明的天然界限。而不似錦棠,見了誰都攏過來,母雞一樣護著,當作家人。

錦棠十分肯定的點頭:“是家人。”

齊如意和騾駒便作仆人,大概也是滿京城之中最不懂禮節的仆人。

相府的照壁每日必定要擦拭的一塵不染,也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亂倚亂靠的,騾駒雙手抱拳,還一隻腳搭在人家的台子上,踢著花角裙邊,側歪了腦袋望著齊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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