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昨天夜裡。
餘桂枝和張氏兩個一個親親熱熱的叫著娘, 一個親親熱熱的叫著閨女, 就從錦棠家出來了。
錦堂香酒坊, 多大的生意啊。據說, 羅錦棠今年賣出去的酒,總價要在十幾萬兩銀子。
十幾萬兩銀子是個什麼數兒?
像渭河縣那樣大一個縣,一年百姓的產出, 也不過十幾萬兩。
要能到這樣大的酒坊裡去管帳, 一年挪個三五萬兩銀子出來還不是輕輕鬆鬆?
如此挪上個三五年, 存上十幾萬兩銀子, 可不就得富甲一方?
但是羅錦棠隻肯要一個人去管帳, 這可就難辦了。
餘桂枝瞧著又高又胖的張氏一臉橫肉, 兩眼冷森森的望著自己, 心說她終歸是個鄉裡來的婦人,怕她作甚。
她道:“娘啊, 那算賬,可得是要個精明人兒呢。”
張氏道:“可不是嘛,挖錢, 可不是一般人能挖得, 得是個精明人兒。”
餘桂枝伸出兩隻纖纖細手來給張氏瞧著:“我家原來開著金鋪的, 您可知道, 就是大戶人家的金銀器戴的舊了, 到咱家來銷, 同樣的首飾,進來的時候重二兩, 出去就隻剩了一兩八,錢麼,就從那一進一出裡慢慢的攢下了。”這是暗示自己最會從中漁利了。
張氏輕輕了一聲,掰了塊肘子肉下來,燉成皮凍狀的凝脂,和著爛爛的瘦肉,連皮一裹,蘸上醋與蒜泥和成的汁兒,再裹上些酸辣椒在裡頭,那味兒,甭提多美了。
“娘您是鄉裡人,不懂得,大酒坊的賬可難作呢,三角賬麼,進出項要作平,那一把打算盤的好手就少不了。而且呀,你瞧那個騾駒,那個齊高高,再有那個齊如意,不定從酒坊裡掏騰了多少錢出來,到時候,有女兒管賬,保管把他們掏騰的,一股腦兒全給咱們拘來。”
張氏連啃了兩隻大肘子,便把醋蒜汁兒全拍到大骨頭上,連舔帶唆,嚼著筋,吸著骨髓,嘬到一根大骨頭油光明亮了,這才意猶未儘的放下骨頭,用大胖手捏著隻牙簽,從牙縫裡剜了絲肉屑出來,放在指尖搓著。
“識字打算盤,幾文錢雇個小子就使得,齊高高那幾個,等到我去了,全得滾蛋。桂枝呀,關鍵是那雙挖錢的手,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餘桂枝一聽這話,立刻就了然了:張氏這是貪財如命,想自己上,不想叫她攙和。
倆人皆是貪財,又還性如虎狼之輩,當時打了幾句哈哈,仍還像往日似的,就一床睡下了。
不過,張氏心裡依舊在嘀咕。
她是沒想到羅錦棠如此大方,轉眼之間,價值一萬兩的宅子有了,再接著,又是一間價值幾十萬的酒坊,這要叫她一雙挖錢的大手挖上個三五年,不全成她的了?
這時候她就覺得餘桂枝這個婦人不順眼了。
你瞧她雖說嘴上綿綿軟軟兒的娘叫著,但她居然還想去管錢?
一個寡婦,死過倆男人的東西,要真讓她管了錦堂香的銀子,哼哼,那她還不得翻了天呢哇?
但餘桂枝心裡也犯嘀咕啊。
她要真嫁了狀元郎,管他是不是廢的,橫豎她姘頭多得是,不急著要狀元郎來替她解饞意,但錦堂香那麼一間大酒坊,隻要她下得下狠心,很快就是她的了呀。
唯獨這老毒婦,又胖又壯,又潑辣,還指氣飴使的,一個鄉裡窮婆子而已,還真拿自己當個人了呢。
倆個婦人背靠著背,都在心裡默默的謀劃著。
然後,次日一早,張氏自然是五更就起。起來之後,便使著餘桂枝下廚去燒飯,待餘桂枝燒好了粥端了來,又嫌棄了幾句,意思是餘桂枝燒飯的手藝不好。
餘桂芝當時也沒說什麼,直接將自己燒的粥給倒了,轉而到外麵的街市上,給張氏買了油條和豆漿回來。
還跪在張氏麵前,笑嘻嘻的喚著娘,請她吃飯。
張氏又焉是個傻的?
葛青章沒彆的愛好,搬家之後養了隻小烏龜,就養在外麵的石盆子裡,隔三差五換回水,給喂點東西吃的。
張氏端了碗出來,往那烏龜池子裡倒了點子豆漿,轉眼的瞬間,烏龜就翻了白眼。
張氏於是大怒,一心認定餘桂枝這是要毒死自己,進門將她扯出來便是一通暴揍。
她力大,又蠻橫凶殘,連葛青章都打不過她,餘桂芝又豈是她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