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長夜漫漫(1 / 2)

錦堂香事 浣若君 7345 字 7個月前

到了後院, 朱玄林借著月光, 掏出帕子來仔仔細細的, 揩著錦棠臉上的血。

林欽的殺雞儆猴, 沒能嚇傻了朱玄林,倒把錦棠給嚇傻了。

她從未見過有人能以那麼慘烈的,仿如淩遲的方式殺過人。

便活了兩輩子, 她也不曾見過。

那種匕首劃過, 翻開肉, 血從中溢出來的感覺, 叫錦棠都混身發疼。

“嬢嬢, 他不會那樣那樣對你的, 隻要本宮肯聽他的話, 他就不會。”

錦棠總算回過神來,顫聲問道:“那你會聽他的話嗎?你明知道他抓了我就隻為威脅你聽從他的命令, 你將來是要作天子的,你覺得,天子是可以任意叫人挾持的嗎?比如說, 隻為了我?”

朱玄林抬起頭來, 大眼睛飛速的掃了錦棠一眼, 咬著唇道:“父皇總教我要審時奪勢, 但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想救你, 但這話要是說出來, 父皇肯定會生氣,也許所有人都會覺得本宮懦弱, 但本宮寧可被挾持,也必須要保住嬢嬢的性命。”

這也是林欽所掐準的,小皇子或者誰的話不會聽,羅錦棠這幾年喂順了他的嘴,也喂順了他的心,他隻聽羅錦棠的話,也隻在意羅錦棠的死活。

“不,沒什麼懦弱的,人的性命永遠是第一位的,殿下心裡不但得裝著嬢嬢,還得裝著天下的臣民。”錦棠摟過小朱玄林來,道:“林欽拿嬢嬢的命要挾你,是他不對,咱們得想辦法,從這兒逃出去,你才不必作這個選擇,好嗎。”

穿著白衣的美豔婦人,豐盈,嬌豔,偎在她懷中的小小少年高瘦,挺撥。

林欽淨罷了手,踱步至窗外,便冷冷的看著屋內的倆人。

他是個固執而又刻板,又保守的人。

他總是不止一次的想,當年若是跟黃玉洛有個孩子,他或者會埋葬所有的仇恨,過一份安安穩穩的日子,也會有這樣一個妻子,會有這樣一個孩子,可是沒有,他到現在一無所有。

當然,大約也正是天意如此,他才能無牽無掛,全心全意為父母複仇。

*

迄立於平原上的一座小小城池,四麵守兵,固若金湯。

想要正麵攻是不可能的,當然,城門緊閉,他們沒有飛簷走壁的功夫,也不可能就飛上城牆去。

仨人找到一戶人家,給了點銀子把馬拴了。

接著,又找了處集市,拍開一戶人家的大門,借來筆墨,給京城送了封信。

看山跑死馬,在平原上整整走了一個時辰,幾個人才到河間府外。

三個從來不曾上過戰場的人,俱皆揚頭,手叉腰,便望著這座嚴守以待的城池。

天上一彎明月,照著地上一列列,一排排的兵帳,綿延著隱入夜色。

他們有兩天的時間,但是,現在已經過去半天了。

上一回陳淮安上戰場,還是六年前,為了救皇帝,在寧遠堡和土司貉台一戰。

他今天為了給兒子過滿月,還特地刮過胡子,倒飭自己,穿了件玄色鑲邊寶藍撒花緞麵圓領袍,用齊高高的話說,二爺今日的打扮,富貴逼人,誰知道轉眼之間,妻子就叫人給劫走了。

“金丹,你到正門上,就說是皇上派你來與寧遠侯談判的,先進城,等見到林欽,照我說的作。”王金丹應了一聲,轉身便走,月光下腳步誇誇,往河間府的正門而去。

騾駒也不知道從那兒弄來的白胡子,白頭發,仔仔細細粘在臉上,再兼一身土灰色的麻衣,因他麵相生的怪異,五短,一眼瞧過去,並沒有什麼仙風道骨,但因其之醜,之怪,總之,是個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遙想當年,他為了騙孫福海,還冒充過神醫了,此時一幅吊死鬼的小喪幡兒似的旗子一打,遙遙高叫一聲算命,他便繼續往前走了。

陳淮安也不遠走,遙遙對著河間堡的城牆,緩緩揭開衣帶,將件錦袍自身上解了下來。

明天五更之前,他必須入城,日暮之前,也必須把羅錦棠和朱玄林從城中救出來。

而且,出城之後,還得用半夜的時間逃回京城,否則的話,皇上所調的援兵不來,他還得叫林欽半路給捉回去。

閉上眼睛,陳淮安遙遙聽著,便聽到騾駒的破鑼嗓子,在悠闌而寧靜的曠野之中響起,他唱的是:“算命有訣,可定富貴,五行生旺,榮華之人,四柱休囚,林下之客……若有看官,賞飯一碗,吾將從小看到老,點你一言,貧窮者變富貴,階下囚變千金子,止要三文,止要三文錢啦!”

明月高縣的蒼茫大地上,三更半夜,騾駒走的極緩,邊走邊唱著。

而陳淮安,則轉頭,往北而去。

河間府中,朱玄林睡著之後,錦棠又叫林欽給喚出去了。

這一回,他直接把錦棠帶到了河間府的城隍廟。

半夜的街道上,處了走來走去巡邏的士兵外,空無一人。

林欽極緩慢的走著,行至街頭的牌坊處時,他提著劍柄,啞聲道:“我總記得自已小時候,為了爭這牌坊下一塊夜裡能睡覺的地方,叫那些老乞丐們壓在地上毒打。”

上輩子,倆人出遊至河間府的時候,林欽也曾說過這樣的話。

錦棠當時無心聽他說這些,也沒有應過聲兒。

當然,她除了知道林欽小時候是個小乞丐,在河間府乞討長大之外,於他的家世,背景,知道的非常少。

不過,這一回,她問道:“那你當時是怎麼做的呢?”

林欽側首,低頭望著錦棠,道:“我在城隍廟的門外撿到一枚匕首,然後,便趁著如這般的月夜,人人都在沉睡之中時,一個又一個的,將他們處理了,扔入河道。長此以往,這街上就清淨了,也就隻有我一個乞兒了。”

錦棠側首望著他:“為何要扔入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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