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陳以荷的舅舅, 肯定是來幫陳以荷的。”牛素真恨恨說道:“他就是京城一惡霸,居然還能入大理寺, 肯定是小閣老陳淮安的手筆。”
郭嫻聽了,頓時目光瞪過去:“牛姑娘,注意你的言辭,外人這麼多, 你此時無論說什麼,代表的可是咱們書院, 是皇後娘娘的臉麵。”
牛素真於是心有不甘的,又閉上了嘴。
王秀卿遙遙望著康芷堂人高馬大, 猿臂纖腰的背, 卻是甜甜的歎了一氣:“可是牛姐姐, 我覺得他真的好有男子氣概哦。”
阿荷這舅舅,有一身的腱子肉,高大, 精健, 永遠一張臭脾氣的臉,就連他娘說什麼, 他從來也聽的少, 不過自小兒, 他就格外的疼小阿荷。
無它, 家裡家外就這一個小外甥女兒, 生的又可愛, 性格又好, 兄弟們不疼她,又去疼誰。
“就來了你一個?”阿荷笑著問道。
每想起他從鍋裡走出來的樣子,她就忍不住要笑。
小阿荷的頭發亂亂的,顯然剛從被窩裡出來,兩隻繡鞋都是穿反的。小臉兒格外的紅,紅的就跟小時候偷吃了酒,躲在酒缸後麵不肯出來時一般。
“就在你清掃藏書樓的時候,有一個穿著黑衣,蒙麵的男子進了德班最後一間校舍,往你的屋子裡放了一架琴。”康芷堂說道。
阿荷頓時明白了。
樸夫子是為了琴譜而來,而康芷堂,則是因為那架琴而來。
“究竟是誰放的。”阿荷於是問道。
康芷堂於是道:“我閒來無事,本不過想著,我家小阿荷頭一日上學堂,要來看看你讀書讀的怎麼樣,卻發現空無一人的校舍之中,有人往你的校舍裡放琴,於是我就追了出去。
結果,在慈悲庵外給那人發現了,於是就跟丟了。而後,我又折了回來,在學廚的房梁上望月,守株逮兔,便見有個人躲在湖邊探伽耶羅琴,而另還有個人,鑽進了女生們的校舍,我正想下去追他來著,校舍之中,有個女子就喊起來了。”
所以,琴譜,伽耶羅琴,都是有人故意放在陳以荷的屋子裡,以供栽贓陳以荷的。
而那在湖邊彈伽耶羅琴的人,顯然,也是妄圖用這琴聲來引出某個人。
而後,便想著能把琴和琴譜,全栽贓到陳以荷的身上,但是康芷堂的到來,阻止了這件事情的發生。
“阿荷,回家吧。你的婚,舅舅來替你退。”康芷堂忽而柔聲說。
夜風微涼,阿荷裹緊了自己的衣服,嘟著唇側首掃了舅舅一眼,道:“你退,你怎麼幫我退婚?”
康芷堂道:“我知道朱玄林是什麼時候回京的,我也知道他在何處,去找他,逼著他親自提退婚。”
阿荷笑道:“得了吧,小時候康舅舅砸破了他的腦袋,還是我頂罪的了。有一年他到我們家作客,你們嫌棄他,給他的茶碗裡泡了一大碗蛆蟲,害他拉了好久的肚子,那事兒也是我替你們頂的,你去,徜若打破了他的頭,難道我拿脖子給你頂?”
邊聽阿荷說著,康芷堂咧開大嘴,笑著就搖起頭來。
大約這世間,小阿荷是唯一見過自己芷堂舅舅笑的人,所以,她還隻當自己這個舅舅脾氣很好了。
康芷堂丈著推官的身份,大搖大擺的跟阿荷談了許久,眼看月上中天,也瞧著小阿荷的眼皮都困耷拉了,才高聲道:“洪山正,顯然案犯已然逃離此書院,本官到彆處再追即可,你讓孩子們都早點歇了吧。”
略彎腰,他道:“不怕,你好好睡覺便是,是誰在給你作局,又想作些什麼,舅舅會守在這兒,替咱們阿荷查個清清楚楚。”
至此,總算所有人都散了,女生們也總算是全回了自己的宿舍,睡覺去了。
夜深人靜之後,從憨睡著的小阿荷的學舍往過走三間,窗子雖遮的嚴嚴實實,可是屋子裡卻亮著燈。
這是女生趙香荷的屋子,她點了盞燈坐在窗前,而她的身邊站著的,竟是這學校學廚裡替人作飯的婆子,陸媽。
“趙香荷,你難道忘了,當初要跟太子訂婚的可是你,而非陳以荷。當時,帝後商議好,本來要指婚的是你和太子,可是,恰好當時首輔陳澈亦在。而皇上又隻說了句,朕要給阿荷與玄林指婚。於是,陳澈搶先一步謝了恩,就這麼著,你這個阿荷,就成了她那個阿荷。太子妃之位,原就是本該屬於你的,卻生生叫她搶去,你就能心甘情願?”
趙香荷也不說話,隻是埋頭默默的坐著。
而跟她說話的這陸媽,如今的少年少女們隻怕鮮少認識,但放在三十年,在她尚且青蔥年少的時候,她在這京城之中,也曾與對麵的趙香荷,外麵的馮寶君,牛素真幾個一般,一樣風光過。
說起來,也真是件傷感事兒。
她的名字叫陸寶琳,曾有過一個將來作稱侯的未婚夫,名字叫作林欽。連名帶姓,那可全是她父親給他取的呢。
林欽林欽,親於琳,從名字上就拴定了,要讓他們成夫妻的。
可惜她小時候眼高手底,嫌他太貧,不願意嫁,於是,蹉跎了彆人,也蹉跎了自己。
原本,她的堂姐是旭親王府的親王妃,那時候她日子過的可順遂著呢。隻可惜後來旭親王與王妃一對恩愛夫妻,離世也是前後腳兒,旭親王妃離世後,她自己生的兒子又不成器,揮霍光了林欽的家產不說,鬨到後來叫她連一日三餐都無以為繼,無奈,隻得到這女院裡來作廚。
要說林欽之死,在陸寶琳看來,可全是羅錦棠夫妻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