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不幸,則全部都來自於林欽之死。所以,她對於羅錦棠和陳淮安的恨,這些年來非但不曾消過,反而因為自己過的越來越悲慘,那份恨就越來越深厚。
直到今天,她終於算是等找了機會。
望著咄咄而逼的陸寶琳,趙香荷頗有幾分躲閃:“可後來康家與我們趙家結了親,我要聽你的話,康宣堂永遠都不會再要我的。”
對麵的陸寶琳笑了:“傻孩子,聽皇後的話,你就可以作太子妃呢,我且問你,是嫁給康宣堂好,還是作太子妃好?”
趙香荷咬了咬牙,終於眸子裡迸出兩道光來:“當然是太子妃。”
對麵形如荒木,狀如枯槁的陸寶琳,學廚裡的陸媽於是一笑:“這就對了,我這裡有句悄悄話,除了你,不會告訴任何人。今夜,太子殿下可不在漠北大營,也不在皇宮之中,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說著,她的唇就湊了過來。
趙香荷豎起耳朵聽著,聽到一半,忽而就啊了一聲。
陸寶琳於是說道:“這書院中多少女子,皇後隻把機會給了你,就是因為她冷眼觀察了這麼兩年,覺得你才是最適合作太子妃的人選,快去吧,勿要叫皇後娘娘失望。”
趙香荷點了點頭,親自打開窗子,把這位陸媽從窗戶上送了出去,這才重又回來,揭開銅鏡上麵蓋著的紅綢布,一樣樣的取出自己的脂粉來,先洗罷了臉,便一樣樣兒的,往自己臉上塗著潤澤,胭脂,也不過一刻鐘的功夫,她原本並不算秀美的臉,仿如化腐朽為神奇一般,在燈光下瞧著,居然魅豔惑人,美不勝收。
校舍裡皆有舍館,到了夜裡,自然不準女生和她們的丫環們自由出入。
不過,因為德班的校舍後麵就是學廚,是以不再設圍牆,她們這些姑娘們,徜若情急,是可以翻窗子而出的。
所以,高懸的一彎明月之下,趙香荷順著方才陸寶琳走過的路,就翻出了窗子,一路躲躲閃閃,鬼鬼祟祟,先是朝著那被砸爛了的學廚而去。
繞過塌了頂的學廚,再往後走,又是一間小廚房。
雖說為了彰顯學校中的平等與公正,便山正,也會和女生們一同用飯,但事實上她們的廚房是分開的。
夫子們吃飯的,自然是小灶,而這小灶之中作的,當然也不是給學生們吃的那種粗製食物,而且,宮裡皇後經常會賞些精細食膾下來,給書院的夫子們作加餐。
這不,趙香荷進小廚房的時候,陸寶琳已經備好了一小碗的山四楂涼糕,還是從冰鑒裡端出來的。
趙香荷接過來的時候,那山楂涼糕上還絲絲兒的,往外冒著熱氣兒了。
她接過涼糕,嗅之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便端著涼糕,往夫子們的公房而去。
從女生們的宿舍到夫子們的公房,中間是有幾個壯仆婦在守著的。不過,因為趙香荷特地低著頭,而學廚經常有夜裡給夫子們加餐的先例,仆婦們並沒有特意過問,就把她給放過去了。
上到公房的二樓,樸夫子因是這書院中唯一的男人,公房在最裡間,洪蓮洪夫子公房的隔壁。
山正洪蓮因為學廚被踩壞的事情,連夜出去找人買材料,準備要修繕學廚,恰好不在女院之中,這便又是一重方便。
一重又一重的,趙香荷提心吊膽的,總算到了這書院裡唯一的男人,樸夫子的公房之外。
但非常非常不巧的是,他的公房門開著,而裡麵除了樸夫子之外,還有一個女子,就坐在他的對麵。
從背影來看,那是書院的女夫子郭嫻。
郭嫻,是這書院裡最嚴厲也最刻板的女夫子,洪山正都比她更好說話。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趙香荷立刻就怯了,端著一碗山楂涼糕,她忽而覺得,自己還是回到校舍去睡個好覺的好。
但偏偏就在這時,郭嫻站了起來,屈腰一個萬福道:“殿下早些歇息便是,剩下的事情,咱們明兒再聊,如何?”
席地坐在她對麵的樸夫子抬起頭來,笑著說了句:“姑姑慢走。”
趙香荷在看到樸夫子臉的那一刻,呼吸頓時漏了半拍。
陸寶琳說的沒錯,這確實非是樸夫子,而是太子朱玄林,此刻的他,臉上並沒有那亂糟糟,黑乎乎,襯的他整個人老氣橫秋的胡子。
而他的眉毛,也少了白日裡那些雜呲,顯然,那皆是他的偽裝,此刻要休息,他摘下了偽裝,頓時,整個人都變了。
他顯然沒有康宣堂的白淨秀美,當然,也不是像康芷堂那般生的野,他一臉古銅色的肌膚,清秀中略帶了些粗獷,雖說粗獷,可又掩不住那種自幼的優渥生活所浸淫出來的貴氣。
總之,這男人周身上下滿滿的男子氣概,比之當今皇上,實在陽剛了不知多少倍。
阿荷阿荷,原本,她才是要被皇上指婚的那個阿荷,可是陳澈早了一步,早她祖父趙鬆之而謝恩,於是,皇上口諭裡的趙香荷,才變成了陳以荷。
而從那之後,陳澈因為政見不同,將她祖父排擠出了內閣,再把陳淮安提了起來,入閣為末輔,從此之後,她這個阿荷,便沒了往昔的優渥生活,也沒了自己的地位和榮耀,在這書院裡,處處受人欺負。
趙香荷側首躲過了郭嫻,而後,便管不住自己一雙腳的,朝著屋子裡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