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進屋,沈蕭沒阻止褚庭進來,她一邊放包包一邊道:“自己找。”
見她這般,褚庭跟在她的身後,道:“我昨晚上,是不是做了什麼出格的事?”
他話音未落,就見沈蕭背脊明顯地僵硬了一下。
“沒有。”沈蕭想也不想就否認道,“就是讓你在沙發上將就過了一夜。沒有一/夜/情也沒有什麼香豔的遭遇,你不要過多腦補。你快點找你的東西吧,我要收拾收拾休息了。”
褚庭在沙發找了一圈,沒發現什麼東西,“沒找到,看來是沒有落在這裡。”接著,他看向沈蕭又是繼續之前的問題,“我昨晚上真的沒做什麼事?如果我有做錯什麼的話,我可以補償。”
補償?
沈蕭看著他,想笑,但最後隻是扯動了下嘴角,就推著他往外走,“既然東西不在這,你就再去彆的地方找找。至於昨天,昨天真的什麼事都沒。晚安。”說完,她把人推出去,就要關門。
“等等。”褚庭一隻胳膊卡著門縫,“既然什麼都沒發生,那你為什麼刪我?”
“哦,這事啊。”沈蕭恍然,她朝著褚庭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因為我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所以不想再和你有交集了。”
褚庭微愣,沈蕭則趁著這個功夫將他胳膊擠出了門外,“啪嗒”的一聲,合上了門。
關上門後,沈蕭臉上的表情徹底垮了下來。
她轉身,輕輕拍了拍胸口,“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但終究,是一夜無眠。
早上,沈蕭和往常一樣,七點多起來去上班。
下樓沒多久,就有一輛黑色的車行到她的旁邊按喇叭。她扭頭一看,就見車裡駕駛座車窗緩緩落下,露出褚庭略有些憔悴的臉,“上車,我們好好談談。”
沈蕭沒理他,而是加快了步伐,一出小區就攔了輛出租車揚長而去。
到了餐廳,主廚見她神色憔悴,問她:“心情不好?”
“沒。來的時候被一輛出租車給坑了,現在回想還有點心疼罷了。”
“那你打起點精神。”
“知道了師父。”
一忙起來,沈蕭心頭的雜念便暫時消停,一心都是把手裡的活做好。
等腰酸背疼忙完一天,時間又是到了淩晨。
燕京的秋天此時已經帶了點涼意,沈蕭今天忘帶外套,隻能裹了裹身上的長袖,朝著地鐵走去。
大廈距離地鐵口大概一個街口的距離,她一出大廈,很快就又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
沒搭理車,她飛快地朝著地鐵跑去。等一口氣跑進了地鐵站,她才停下來回望了一下,不過被台階擋住視線,最終什麼都沒看到。
*
沈蕭以為今天的事都隻是褚庭被刪了麵子上過不去而已,可她沒想到,從這天開始,她每天下班都會看到褚庭的車。
一開始她看到調頭就走,結果在某次她不小心被絆倒後,褚庭的車就從靠過來變成了隻遠遠地跟著。
可儘管是這樣,和她一起下班的同事們也還是很快發現了端倪。沈蕭隻好故意拖久一點,等其他人走了,自己再走。
結果這樣拖下去的後果是,同事們沒再說什麼,主廚也就是她的師父卻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這究竟怎麼回事?”師父不是個嚴厲的人,偶爾兩人也會和朋友一樣聊聊天。
“哦,”沈蕭隨便編了個理由,“就是……我之前在一打車軟件上不小心叫了一輛豪車接送,結果那天我有事,車沒坐成。這車主估計不差錢,就想辦法完成我這單,一直在這蹲我呢。沒事,回頭我就去解決掉這事。”
主廚也不戳破,“有些事一直避開也的確不是辦法,期待你早點把麻煩解決掉。”
師父都這麼說了,沈蕭也不想因為這點事一直影響自己的心情,乾脆咬咬牙,當天晚上再見到褚庭時,直接上了他的車。
“我們好好聊聊。”沈蕭沒墨跡,直接開門見山。
“好。”褚庭啟動了車。
“不用開車,我說完就下去。”沈蕭道。
等把車倒出了停車位,褚庭才慢吞吞道:“你說晚了。”
沈蕭:“……”
午夜的燕京依舊非常熱鬨,車一上路,避免不了加入車流當中。沈蕭見這裡車多,剛才的那點心氣反而歇了下來,“你先開車。”
“好。”
車內氣氛詭異地沉默,沈蕭有些不太喜歡,乾脆扭頭看車外的風景。
沉默一直持續到車來到沈蕭所在的小區門口。
看著小區的門,沈蕭道:“我們好好聊聊。我也不知道你這段時間為什麼要一直來找我,不過我覺得這都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而已。我不就刪了你嗎,大不了我把你加回來,讓你刪一次我。我們扯平,行不行?”
“不是為了這個。”褚庭道。
“那是為了什麼?”沈蕭皺眉。
褚庭看向她,“我隻想知道那天晚上我究竟有沒有做出格的事。”
見他一直揪著這個不放,沈蕭有些頭疼,“做了又如何,你又要給我錢嗎?我是叫花子嗎,還是說你覺得我和你有接觸就是為了你的錢?”
褚庭沒接旁的茬,依舊揪住之前的問題,“我究竟做了什麼。”
被他這樣盯著,沈蕭不由自主地撇開目光,“你沒做什麼。”
“你說謊。”
被他問得煩了,沈蕭逐漸暴躁,乾脆道:“你親我了,還叫我寶貝,這個答案你滿意嗎?我知道你喝醉了,所以不會當回事,也請你彆一直在糾結這個了……”
話沒說完,她的唇已經被人覆上。
褚庭在她唇上蜻蜓一點,然後道:“這樣?”
沈蕭愣住了。
見她呆滯不動,褚庭又俯身含住了她的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又道:“還是這樣?”
終於回過神的沈蕭剛要說話,結果唇舌再次被褚庭封住。
男人略帶侵略的親吻也逐漸挑起了沈蕭的火氣,等到兩人分開,她一擦嘴角,冷笑道:“你清不清楚你究竟在做什麼?”
“我今天沒喝酒,此時此刻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那你敢不敢跟我回家?”沈蕭挑釁道。
褚庭眼裡閃過一絲詫異,耳朵上染了一層薄紅,“這會不會進展太快了。”
“沒考慮清楚後果就彆他媽來招我。”沈蕭繼續冷笑著下車。
但很快,她就被人從後麵拉住了手……
*
次日早晨,沈蕭的生物鐘讓她準時7點左右醒了過來。隻是身體的睡意沒散去,她人還有些迷迷糊糊。
翻了個身,沈蕭本想再眯會兒,可眼角餘光卻好像看到身邊還躺著一個人。
這個認知傳達到大腦後,嚇得她瞬間清醒,在她人往後撤時,腰身卻被人一把摟住。
“怎麼了?”
一聽到褚庭的聲音,昨晚的記憶開始在沈蕭腦海中回籠。
昨晚上……昨晚上……
沈蕭臉逐漸升溫……
她把身體往被子裡縮了縮,隻露出兩隻眼睛,“你怎麼還在。”
“這是想趕我走?”褚庭湊近了一點她,“早就猜到你不想認賬,我故意在這等著呢。”
“認什麼賬?”
“你把我吃乾抹淨了,不得負責嗎?”褚庭反問道。
沈蕭:“?”負責?負什麼責?沈蕭小腦袋瓜子轉了一圈,想到的辦法隻有一個,“你不會是想和我領證吧。”
領證……
這是一個完全出乎褚庭預料但細想又可以接受的辦法,“好啊。”他讚同道。
“?”
“你買這房子,戶口應該遷了過來吧。好巧,我正好戶口也早遷出來了。”褚庭從床頭櫃上拿起手表看了看時間,“現在才上午七點多鐘,收拾一下,在12點前把證領了完全來得及。”
“不是,”沈蕭完全被他這不按常理出牌的套路給整懵了,“我們怎麼就走到了領證的地步呢?”明明昨天他們還要老死不相往來來著。
“你不想和我領證?”
“那倒也不是……”
“那你還有什麼疑問。”褚庭道,“我覺得這是對我負責的最好的辦法,沒有之一。”
“……”沈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邊的窗簾,再接著又看了看他,然後道:“你冷靜一點。雖然我是不排斥和你領證,畢竟你長得還行,還會賺錢,那什麼也還不錯,但……領證這種事,我們不能這麼兒戲。一旦我們結婚,回頭我們離婚的話,你可是要分我一般財產的,幾百個億呢,不是幾百塊。”
哪知褚庭卻道:“是啊,幾百個億我都願意拿出來賭了,你還在猶豫什麼。”
沈蕭看著他,一時啞然。
*
等沈蕭和褚庭從民政局出來時,隻覺得今天的世界格外的不真實。
昨天她還是單身狗,今天就成已婚人士了?
高興沈蕭是挺高興的,但那種沒有踩在實處的不真實感也是的確存在的。
“餓了嗎?”褚庭問她道,“我好餓。”
從昨晚一直到現在,他都沒吃東西。
被他這麼一提,沈蕭肚子也順勢叫了起來,“我也是。”她看了看這周圍,“這附近正好有一家味道不錯的麵館,我帶你去。”
“好。”
館子開在一處老小區的門口,距離這不過幾百米遠,沈蕭覺得沒必要開車,乾脆帶著褚庭兩人一路尋著跡找去。
這樣的老街區,兩邊泛黃的銀杏樹憑空給這秋天加了一絲浪漫。
沈蕭已經許久沒來這,正一家家找著店時,突然手被正在接電話的褚庭牽住往他身側帶了帶,“有水坑。”
沈蕭一看,她前方有個淺淺的水坑。
“老街區,路不平整。”沈蕭道。
“嗯。”褚庭示意她先把這個電話接完。
兩人對話的功夫,已經跨過水坑。沈蕭繼續找著那家店,褚庭繼續接著電話,不過剛才牽上的手,誰都沒主動鬆開。
差不多十多分鐘後,沈蕭找到了那家麵店。
這會兒臨近中午,麵館裡客人已經多了起來。店主是個老太太,她一見到沈蕭就道:“小姑娘你都大半年沒來我店裡了。”
“前段時間忙,今天正好路過這,就過來了。”沈蕭笑眯眯解釋道,“我們倆,一人一碗雞湯麵,外加兩個荷包蛋。”
“荷包蛋煎老一點是吧。”老太太笑著送褚庭臉上掃過,笑容又濃鬱了三分,“你們隨便坐,我去給你下單。”
“好的,麻煩了。”
沈蕭帶著褚庭做到了店的最角落,這裡相對來說很安靜,也不會過於引人注意。
“朱老太是我以前是房東。”沈蕭對褚庭道,“本地人,家裡房產好幾套,還有一套四合院。但是她丈夫和兒子都沒了,家裡就她一個人。我認識她的時候,她剛被養子騙了一大筆錢,後來對誰都不信任,看誰都像是來謀她錢財的。
所以之前你總將所有想親近你的人都拒之門外,我都能理解。人是群居的動物,除非天性冷漠,要不然就是後天遭遇了什麼事,才會變成這樣。當然,我也不是想批判什麼,我隻是覺得,錢對你那麼重要,你都不顧會損失一半的風險和我結婚,我是不是能理解為,其實你也有一點喜歡我?”
褚庭看著她漂亮的瞳孔,心裡莫名溫軟,他拿出紙巾,一邊幫她擦拭桌麵一邊道:“我父母離婚的早,他們離婚後,很快就各自有了新的家庭,過得非常幸福。而我,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他們完美人生中的瑕疵。我曾想試著融入他們,可很快我發現,當我把自己放的越低,他們就踐踏的越狠。
在我成年之前,沒有人在乎過我,他們隻想我早點死。成年後,我開始接觸家族事務,有了權力,他們又從當初的冷漠變為討好。所以你看,錢多厲害。隻要我足夠有錢,親人、朋友,他們都會自己靠過來,當然,現在的我也不太需要這些。”
其實知道有錢人的生活並非表麵的那麼光鮮亮麗,現在聽褚庭說起這些,沈蕭還是忍不住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褚庭反手握住她,繼續道:“在這之前,我沒有想過賺錢以外的事情。沒想過結婚,沒想過交友,因為這些對我來說,都可有可無。直到有一天,我被一個人抱了一下。
說實話,一個擁抱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記上了。我以為那隻是我從未被人擁抱過而導致的新奇感,可能過上一兩個月也就慢慢淡忘了,誰知道,才回燕京,就又遇到了她。”
這相遇是偶然,也不是偶然。因為知道她在燕京的知名餐廳工作,所以每次外出用餐他下意識會去各種餐廳看看。沒想到,他們挺有緣,才幾天的時間,就又遇到了。
“再遇到她,我心裡是高興的。那個時候我以為我高興隻是因為故人重逢,後來她要和我再無交集,我才突然明白,也許我要的不僅僅是和她當個有距離的朋友。
那天我在她樓下想了一夜,看著她房間的燈開了又關,心裡猜測著,或許她和我是一樣的想法。結果是,我賭對了,她現在成了我的老婆。”
起初聽到他和一個女人有交集,沈蕭心裡還咯噔了一下。後來琢磨過來,他說的那個人就是她之後,沈蕭有些不好意思,但眼底的歡喜卻逐漸彌漫出來。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他也曾為她輾轉反側,“幸好,不是我在一廂情願。”
褚庭笑著額頭和她碰了碰,“你剛剛問我是不是也喜歡你,我可以明確告訴你:是的,我喜歡你。想和你在一起,想未來的每一刻,都能有你。”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沈蕭隻感覺原本飄在虛幻中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實處,“我也是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沒什麼經驗。反正以後我們相互指教,目標白頭到老。”
褚庭鄭重點頭道:“好!”
領證這種事不可能瞞著家長,吃碗麵,兩人就各自通知了雙方長輩以及親朋好友。次日沈爹沈媽就殺到了燕京,再之後便是一係列的婚禮流程。
值得一提的是,沈蕭被褚庭帶去見過一次族中長輩。
那次見麵,總體還算愉快,至少在褚庭的威懾下沒人跳出來給沈蕭難堪。唯一一點插曲還是褚庭的父親叫囂著要褚庭放過他兒子——哦,害得沈蕭和褚庭車禍的罪魁禍首就是他,但沈蕭都還沒見到人,他就被褚家其他人拉了下去。儘管這樣,沈蕭對於這家人還是覺得很不舒服,有時候她都在想,褚庭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沒有心理扭曲簡直非常了不起。
見過雙方家長後,婚禮章程被列了出來。
一切都有褚庭,沈蕭倒不用操心,她依舊每天上班下班,直到婚禮前一天才抽空去結了個婚。之後便和平時一樣,上班下班,回家和褚庭戀愛。
兩年後,沈蕭終於被主廚認可出師,在師父的建議下,她和褚庭回到小鎮,把自家的飯館改成私房菜。
隨著小鎮逐漸為外人所知成為旅遊熱門景點,沈蕭的私房菜名氣也越來越大。在沈蕭三十五歲那年,她一度被邀請去為國宴掌勺,一時名聲大噪。不過從國宴回來後,沈蕭卻關閉了私房菜管,和褚庭開始周遊全球。
在她四十歲時,私房菜館又重新開張。不過不再和之前那樣定價高昂且每日限桌,而是把名字改回了“八大碗”,裡麵的菜也隻走平價路線,她不再掌廚,而是和師父那樣收授門徒。不為賺錢,隻為一邊提升自己的同時,一邊將她的經驗和所學所得繼續傳遞下去。
世事安穩,日子便如同流水。沈蕭無病無痛活到了八十歲,便在夢中含笑而逝。褚庭晚她三天,在將她後事料理完後,才也了無牽掛地追隨而去。
人一沒,褚庭魂魄一輕,刹那間許多從前的記憶便被一一想了起來。
他和沈蕭的第一次見麵不是在古鎮上,而是在那個名為大周的朝代。他和沈蕭不僅僅隻有現實中的這五十多年,他們其實一同還經曆了很多很多。當初他們分開時說‘有緣再見’,而事實他們不僅再見到了彼此,還成了一輩子相互扶持依靠的夫妻。
黃泉路上,鬼影幢幢,在褚庭努力想趕去前方追上沈蕭告訴她這些過往時,突然他看到前方奈何橋頭,沈蕭正站在那等他。
許是心有靈犀,在他看到沈蕭時,沈蕭也察覺到一般看向了他。
四目相對,皆是一笑。
時隔經年,離彆終再重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