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一連著趕了二十幾日的路, 一行人均是風塵仆仆, 待離了元陵後, 秦玉樓便改坐了馬車, 饒是如此, 長到這麼大, 還是第一次出這麼遠的門, 行這麼遠的路,待趕到京城時,上至秦玉樓, 下至芳苓芳菲等人,各個均是麵帶羸弱,一片菜色。
好在在驛站歇了幾日, 這才漸漸地恢複過來。
三月暮春之際, 萬物複蘇,草長鶯飛。
話說三月初八乃是上等大吉之日, 許多人選在這一日喬遷、過定或者成親。
這日天還未亮透, 秦玉樓再一次早早的起了, 隻不同的是, 這一次, 她是自覺醒來的。
這裡不再是元陵,不再是秦家, 往後的每時每刻,怕是皆不可在同以往閨中嬌兒般任性妄為了。
許是有了之前在元陵的那一次經驗, 再一次換上這身鳳冠霞帔, 秦玉樓一派淡然。
而下頭顧媽媽打點著上下,知湫、芳苓、芳菲作輔,比之之前,一切皆要得心應手得多。
所有的流程與上回一般無二,隻之前在元陵時乃是由著顏老夫人替她過臉上妝,這一回,換作了秦家族親秦老太太鄭氏。
老太太昨個便領著一家女眷過來作陪,大嬸嬸宣氏,二嬸李氏及堂嫂小李氏,另三位堂姐妹,一位四五歲小侄兒,一大家子老的老,少的少,襯得整個驛站熱熱鬨鬨的。
因叔公秦勉興這一輩與秦家本族尚且未出五服,秦勉興當年受秦家頗多恩惠,是以後來發達後,亦是不曾忘本,即便後來外派遠方作官,逢年過節時常會書信傳回元陵,每隔兩三年定會抽時間回來祭祖探親,是以,兩家雖是堂親,卻仍關係親近。
這會兒老夫人笑眯眯的替她上好了妝,兩位嬸嬸直逮著秦玉樓讚著,三位堂姐妹眼睛一個勁兒的盯著秦玉樓瞧著,眼睛連眨都不帶眨的。
小嫂子小李氏牽著方被吵醒哭哭啼啼的小侄兒過來,見他還在抽抽搭搭鬨著情緒,不由指著秦玉樓衝小娃娃哄著:“琪哥兒,瞧瞧這個是哪個?可還記得?”
顯然昨兒個一個勁兒纏著秦玉樓的小破孩這會兒仍然記得秦玉樓,隻許是一夜間秦玉樓換作了這樣一身裝扮,隻有些難以置信的瞪眼道著:“這是仙女姐姐——”
屋子裡的人聽著小哥兒奶聲奶氣的童言,不由笑作一團。
秦玉樓微微垂著眼,麵帶些許嬌羞。
原來昨個小家夥一見秦玉樓頓時便驚為天人,小堂妹開玩笑的指著秦玉樓道了聲“這是仙女姐姐”,從此,小家夥便邁著小短腿蹬蹬蹬的直往秦玉樓身後跟著,一個一個“仙女姐姐”,如何都改不了口呢。
許是見屋子裡的所有人都指著他笑作一團,琪哥兒似有些羞澀,忙伸著胖乎乎的小短手抱緊了小李氏的大腿,小腦袋也直一個勁兒的往裡躲著,便是如此,隔了不久,仍是忍不住不斷往秦玉樓臉上偷瞄著。
模樣憨趣可愛。
屋子裡一片喜色。
後秦玉樓又吃了幾口甜湯墊墊肚子。
不多時,外頭便響起了一陣劈裡啪啦的鞭炮聲,夾雜人聲鼎沸的喧鬨聲,迎親隊伍過來了。
這一次,是實打實的,新郎官駕著大馬,穿著一身大紅色的喜服,胸前係著大紅綢來接新娘子呢。
話說芳菲悄悄跑到外頭打探,隻見那大馬上高坐一人,一身紅衣加身,滿頭長發被高高束起,麵目威嚴冷峻,通身氣勢不怒而威,芳菲瞧了脖子不由一縮,眼中似有些畏懼,想來此人定是姑爺無疑呢。
又見此刻那戚修手中正勒住馬繩利落翻身下馬,身後跟著一應迎親隊伍,芳菲不敢多瞧,忙不迭進去稟告了。
若是按照以往風俗,新郎來接新娘,定是要好好的鬨上一陣的,譬如下個彩頭好生刁難一陣,好讓婆家知道,新娘子可是沒那麼容易娶進門的。
隻此番女方實屬遠嫁,此時身處在驛站,情況特殊,是以令當彆類。
不過饒是如此,堂兄秦燁初仍是領著兩個弟弟及兩個表兄弟堵在了門外,出些詩詞、謎底之類的堵住了驛站門口,做垂死掙紮,許是見敵強我弱,秉著輸陣不熟人的架勢,連四五歲的琪哥兒也被領著一道過來。
琪哥兒小胳膊小腿的杵在了戚修跟前,似乎有些怕他,隻伸著胖乎乎的小短手畏畏縮縮的討厭紅包。
戚修麵上微抽。
自然,敵強我弱,攻者氣勢凜凜,守者很快自亂陣腳,很快陣亡。
新郎進來時,秦玉樓隻安安靜靜的坐在床榻上,進來的人似乎不少,嬉嬉笑笑的,中間夾雜著媒婆的誇讚打趣聲,一口一個“新郎官真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