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樓隻低著頭,蓋頭之下,秦玉樓微微咬著唇,不多時,隻瞧見視線中出現了半截踏馬靴,黑色的底,金色綢麵的,鞋極大,像隻小船似的。
媒婆妙語連珠的說了好些吉祥祝福的話,隨即,隻將一根紅綢塞到了秦玉樓手中,秦玉樓忽而又被芳苓手忙腳亂的扶了起來,下一瞬,隻覺得手中的紅綢被人微微拉扯著,秦玉樓步履一陣踉蹌,被迫跟隨。
新郎牽著新娘來到正堂,給長輩敬茶。
話說整個婚禮綿長而繁瑣,直到被再一次接上了花轎,一切不過才是個開端而已。
因著這番遠嫁,秦玉樓隻覺得自個好似成了兩次親,遭了兩次罪似的,好在這一
行,不過一兩個時辰,不用再趕個二十幾日的路程了,若是再那般來一遭的話,秦玉樓怕是該有跑路的衝動了。
說話建國侯府矗立在皇城北邊,那裡有些京城最為巍峨的宣武大街,但凡住在這裡的,皆是些個顯貴的簪纓大戶,建國侯府有著數百年的曆史了,原是開國先皇禦賜的府邸,自然巍峨氣派,榮耀顯赫。
此番由城外驛館迎親至此,大約用了一個半時辰。
秦玉樓被扶著下花轎時,腿部已隱隱有些發麻了,然剛下花轎,耳朵又被耳邊的轟鳴般的鞭炮聲震得陣陣發麻,頭上又頂著數斤中的鳳冠,壓得脖頸直發軟,大紅色的蓋頭高高蓋著,將眼前的視線悉數給擋住了。
此刻,甭管戚家的規矩多麼嚴苛,甭管這侯門的水如何深似海了,秦玉樓這會兒隻覺得渾身發麻,頭暈目眩,腰酸背疼,要緊的還是被牛一般牽著磕磕碰碰。
隻覺得這戚家的門檻竟如此的高大結實,她幾乎使用了吃奶的勁兒才堪堪跨過。
隻覺得這戚家的賓客如此繁多,哄哄鬨鬨的,比那鞭炮聲還要刺耳得多。
又覺得這戚家的禮教果然繁雜不堪,她不斷地跪、拜、跪、拜,隻要將這一輩子的頭都給磕完了似的。
被人攙扶著回到新房時,秦玉樓隻覺得小死了一回似的。
然而此刻還不是該死的時候,因著此刻新房裡頭還有著更大的一出好戲兒在等著。
秦玉樓堪堪坐在了喜床上,正待要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時,隻忽而聽到一陣哄笑聲響了起來,秦玉樓登時一驚,這才驚覺得原來此刻屋子裡已圍滿了人兒,然而她頭頂上大紅蓋頭嚴嚴實實的蓋著,瞧不真切。
因著戚家乃是開國大族,祖上枝繁葉茂,族親甚多。
因著現如今戚家恩寵漸衰,興盛早已不複當年了,這十多二十年以來,戚家慣是低調,行事曆來謹小慎微,已十多年未曾如此這般熱鬨了。
戚家本族人口並不算繁盛,此刻屋子裡的大抵皆是些族裡的妯娌媳婦,或是婆婆嬸嬸罷,也有些個五六歲的小娃娃擠進來瞧著熱鬨,是以,此刻屋子裡一時擠擠鬨鬨,好不熱鬨。
新郎與新娘此番並列坐在喜床上。
媒婆雙手端著個托盤遞到了戚修跟前,笑眯眯的道著:“煩請世子揭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戚修方接過托盤裡的喜秤,便聽到屋子裡調皮的孩童興奮的大喊道:“快掀,快掀——”
屋子裡頓時哄堂大笑。
戚修見狀,似微微蹙眉,片刻後,隻依著規矩淡然的將新娘子頭頂上鮮豔的紅蓋頭給一把掀起了——
隨即。
露出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
屋子裡似乎一靜。
秦玉樓隻覺得眼中一亮,因著雙目被蓋頭長久遮擋,一時無法適應這般明亮的光線,不由微微眯起了眼,待適應了亮光再一次睜開眼時,不其然一把對上了眼前那雙平靜幽深的眼。
那雙眼猶如一片深井,亙古無波。
那張臉,像是於巨石中鬼斧神工劈出來的精絕古壁,精致、英挺,卻又生硬,冷凝,令人不敢直視。
秦玉樓麵上微愣,匆匆瞥了一眼,忙不迭收回,垂眼間,麵上不經意染上絲絲嬌羞,實則交握的雙手不由一緊,心頭不覺間竟帶著幾分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