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此刻秦玉樓的臉上被塗抹成了大花貓似的, 白色粉末一層又一層, 卻依舊遮不住滿麵脂粉下那一張嬌豔赦魂的臉, 狹長多情的眼, 烈焰飽滿的紅唇, 隻覺得奪人心魂, 勾人神魄。
屋子裡所有的人不由靜了一陣, 許久,隻見人群中一位穿戴精致的夫人下意識的讚著:“呀,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標致的新娘”
說著, 隻用帕子捂著嘴向那戚修打趣著:“嘖嘖嘖,這般俊俏的新娘子,咱們新郎官往日可是有福了”
經此人先一步開口, 旁人這才漸漸地回過神來, 紛紛連著讚歎新娘子的美貌,少頃, 隻又聽到另外一婦人笑打趣著:“何須等到往後, 咱們新郎官的福氣分明是從今夜開始的——”
此人話音將落, 隻聞得整個屋子裡哄堂大笑起來。
饒是秦玉樓自認往日自個不是個臉皮薄的, 此時, 聽著這般赤裸裸的打趣,仍是止不住麵色發燙。
而方才擠著進來湊熱鬨的一小破孩, 隻一臉稀罕的指著秦玉樓高聲道著:“娘,您瞧, 新娘子臉紅了——”
小孩童的聲音又尖又細, 秦玉樓聽了,再也忍不住,那臉一瞬間便憋紅了。
屋子裡的人便笑的更歡了,喜房裡一時熱熱鬨鬨的,便是在院子外都可聽到這陣哄笑聲。
而戚修微微側眼,見新娘此刻眉眼低垂,麵上一片緋紅,隻襯托得整張臉愈加滿麵含春,嫵媚動人,竟令人一時無法直視,戚修向來沉穩的麵上不由再一次輕輕的蹙起了眉。
就在眾人爭相打趣間,隻見媒婆衝著門口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不多時,一位老嬤嬤用托盤端了一碗餃子過來,此時,隻見圍在屋子裡的那些瞧熱鬨的人分明又靠近了幾分。
隻見那老嬤嬤從碗裡夾著個半生不熟的餃子出來,那餃子個頭極大,遞到了秦玉樓的嘴邊,秦玉樓隻輕輕地咬了一小口,隨即,隻見那老嬤嬤隻笑眯眯的問著:“生不生?”
秦玉樓臉一紅,隻小聲道著:“生”
屋子裡適時響起了一陣大笑。
老嬤嬤老臉笑得皺成了一朵菊花似的,隻又將剩餘大半個遞到了一側戚修嘴邊,老嬤嬤樂嗬嗬的直點頭道:“一人咬一口,福氣日日有。”
戚修隻盯著那餃子瞧了一陣,半晌,隻神色如常的將剩餘那一半一口吃下了。
旁邊有人故意道著“哎,新郎官怎麼把那餃子一口全吃下呢,隻需咬一口便是了”,自然,屋子裡又是一陣悶聲大笑。
老嬤嬤笑眯眯的問著:“生不生?”
戚修淡淡的道:“生!”
屋子裡笑容不止。
秦玉樓隻覺得臉有些燒得慌。
餃子吃過過後,緊接著自然是合巹酒,紅盞托盤裡放置著一對匏,葫蘆形的,一分為二,乃是一對,用一根紅繩係著,裡頭各自盛滿了香甜的果酒。
新郎與新娘一人牽著一端,手中的匏各自往自個那方拉扯著,紅繩的距離不夠,匏裡的果酒險些溢出來,戚修與秦玉樓二人紛紛一愣。
因著戚修力道過大,又不能讓酒灑了出來,片刻後,秦玉樓的身子不受控製的直往戚修那邊挪著。
秦玉樓微微咬唇。
戚修抬眼看了她一眼。
二人不由抬眼對視一陣。
半晌,戚修力道微鬆。
二人這才各自朝著對方靠了過去。
低頭飲酒時,兩人腦袋撞到了一塊兒,在此期間,屋子裡的哄笑聲前所未有的高漲。
秦玉樓微微紅臉,小口小口的將匏瓜裡的果酒飲完,抬眼間,隻瞧見對方的臉英武俊朗,與她的挨得極近,尤其是那半截剛毅的下巴,與記憶中的重疊到了一塊兒。
心下不由一動。
飲完合巹酒後,最後則是新人並列坐在喜床上,接受著媒婆的誦祝詞,大家夥兒
則紛紛將手中的銅錢、桂圓、花生、紅棗、果子等往新娘、新娘、往喜床上砸,以此祈求多生貴子,團圓美好。
那些銅錢果子從半空中砸來,砸在身上、臉上還真有些疼,然而隻能生生的受著。
至此,禮成。
隨即,新郎出去宴客。
而新娘則留在喜房裡等候,待到春宵,方入洞房是也。
卻說自從身邊之人被趕了出去後,秦玉樓微微繃著的身子隻悄然鬆懈了一下,屋子裡瞧熱鬨的人也隨著散去了大半,最後隻剩下三四位二十幾歲的婦人,及位十八九的年輕新婦。
秦玉樓從這幾位婦人鬢上的首飾,手腕上的鐲子等得知幾人穿戴不算十足華麗,卻也算有幾分體麵,戚府幾房分彆有幾號人,秦玉卿不算特彆清楚,僅僅隻知道個
大概,是以眼前這些皆與腦子裡知曉的似乎有些對不上號。
然而甭管眾人說些什麼,她此刻卻也無須開口多說些什麼,眾人誇讚她,她隻需低眉嬌羞淺笑即可。
大夥兒陪著新娘子說了會兒話,臨走前,這才見最後走的那位十八九歲的新婦猶豫了許久,這才鼓起了勇氣似的對著秦玉樓小聲道著:“大嫂且先好生歇著,院外有留守的丫鬟,若是有什麼需要,隻管吩咐便是”
秦玉樓見此人瓜子臉麵,麵容清瘦,身子嬌小,說起話來聲音小的如若蚊蠅,似不擅長與人說談,與秦玉樓說完這番話,麵上似有些不大自在,見秦玉樓笑著衝她點頭,便立即隨著眾人一道散去了。
待人走了後,秦玉樓回想方才那人喚她一聲“大嫂”,適才想起來袁氏曾與她提過的,戚家二房有一過繼子嗣,隻不知成親與否。
卻說好不容易屋子裡的人散光了,徹徹底底的清閒下來,秦玉樓此刻根本無暇顧及其他,隻恨不得往身後的床榻上直直倒下去才好。
隻屋子裡,門口處還各有兩名陌生的丫鬟守著,秦玉卿不好過於放肆,好在不多時顧媽媽進來了,隻吩咐知湫將一眾丫鬟領了出去派發紅包,留下芳苓、芳菲、歸昕三人在屋子裡伺候著。
眾人剛一走,秦玉樓身子不由一垮,芳菲忙不迭一溜煙跑過來扶著秦玉樓,隻一臉心疼的道著:“姑娘,可是脖頸酸了,菲兒來替您揉一揉”
又忙一臉關切的問著:“餓不餓,奴婢去替您尋些吃的過來”
芳苓早早的便端了一杯茶過來,秦玉樓忙接著吃了一口,便聽到顧媽媽在一旁提醒著:“往後萬不可在外人麵前再喚作‘姑娘’呢,往後在外須得喚聲夫人——”
芳菲向來有幾分畏懼顧媽媽,忙小雞啄米似的直點了點腦袋。
秦玉樓吃了杯茶潤了潤喉,這才伸手撐著後腰,一臉苦哈哈的道:“菲兒,快備些水來,將這鳳冠給摘了”
芳菲一愣,隻有幾分猶豫似的往顧媽媽麵上瞄了瞄。
顧媽媽忙道著:“怕是有些不妥,得忍著些,若待會兒有人過來被人撞見了不成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