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屋子裡所有人頓時被這一聲巨響給唬了一大跳。
隻見分彆坐在貴妃榻一側一角, 正在替秦玉樓按摩的芳苓芳菲二人聞言, 驚得手下一時失了力道。
而方才秦玉樓道了聲口渴, 這會兒正在沏茶的歸昕聞言雙手不由一抖, 紫砂杯在她手中轉了一圈, 微燙的茶水灑在手背上, 手一顫, 手中的紫砂杯嘩啦啦一下滾落到了地毯上,一時,隻咕咚咕咚一下滾去老遠。
眾人紛紛扭頭一臉驚詫的直朝門口處瞧去, 便瞧見了戚修那一張陰晴不定的臉。
芳苓芳菲原是坐著,見狀忙不迭從貴妃榻上立了起來。
歸昕頓時一臉膽怯的抓起了衣角。
三人見那戚修麵色,隻一陣驚慌失措, 少邱, 立即垂眼忙異口同聲的行禮:“世世子——”
秦玉樓原是舒舒服服趴著的,被這大半夜的突如其來的動靜隻嚇得差點沒咬了自個的舌頭, 又聽到丫鬟們的稱呼, 隻蹙著眉, 忙不迭費力的支起了身子往後瞧去。
隨即, 便對上了那雙犀利陰霾的眼。
秦玉樓一愣。
戚修隻微微抿著嘴, 黑著張臉視線在屋子裡掃了一圈,待瞧見屋中的情景後, 片刻後,麵上似也微微一愣。
然下一瞬, 又隻瞧見滿屋子丫鬟各個是一臉神色慌張、俱是滿頭大汗, 而自個妻子正一身衣衫不整的趴在軟榻上,隻見微微撅著臀,身段妖嬈嫵媚,這姿勢,這架勢——
戚修方緩和的臉便又是一黑,視線在眾人麵上一一掃過,隻眯著眼冷聲質問道:“這是在做些什麼——”
歸昕曆來極為害怕這威嚴氣勢的世子爺,這會兒見他麵色發寒,聲音森嚴冷漠,歸昕登時嚇白了臉,雙腿有些發軟。
而向來性子十分伶俐的芳菲這會兒也心下發怵。
唯有一向穩重周全的芳苓壓下了心中的驚顫,雖不知這主子緣何無故生怒,但也唯有故作鎮定,隻小心翼翼如實回著:“回世子爺,夫人夫人今兒個前往那開福寺拜會,親自爬了半座山,回來時又一連顛簸了整個時辰的馬車,這會兒渾身開始酸痛,且腳也已隱隱有些發腫了,奴婢幾個正在替夫人去淤活血止疼來著”
戚修聞言微怔。
隻微微繃著臉。
好半晌沒有吱聲。
芳苓幾個心裡頭直打鼓。
恰逢此時,守院的丫鬟婆子亦是被這一陣深夜的動靜給驚著了,紛紛提著燈籠前來查看,原本已落燈的院子這會兒複又大亮了起來。
好半晌,隻聽到那戚修微微咳了聲,適才開口沉聲道了聲:“無事了,都且退下罷”
屋裡的幾個丫鬟頓時如獲大赦,紛紛鬆了一口氣,隻均有些擔憂的朝著榻上的秦玉樓瞧了一眼。
隨即,芳苓拉了芳菲一把,又朝著歸昕使了個眼色,一行人這才如陣風兒似的從戚修跟前快速飄過。
歸昕臨走前,隻壯著膽子將滾到角落裡的那隻紫砂杯撿
起藏在了袖口裡帶了出去。
院子裡的下人們均已被芳苓打發下去了,不多時,院外已落了燈,整個霽修堂陷入一片安寧靜謐之中。
唯有正房主臥裡還亮著燈。
屋子裡靜的連根針掉落的聲音仿佛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自丫鬟們走後,由始至終一直未曾吭聲的秦玉樓便複又悶不吭聲的重新趴在了軟榻上,末了,隻將整個腦袋都埋在了軟枕裡。
戚修見狀,立在原地立了半晌,少邱,隻緩緩地走上前去,又立在軟榻前立了好一陣兒,瞧著妻子的背影,似想要開口說道些什麼,隻動了動嘴,一時又不知該如何說起。
往日裡皆是妻子主動相迎,他這仿佛還是頭一回。
竟一時有些束手無策。
正在猶豫不決之際,隻忽而聞得一陣細微的嗚咽聲兒響起。
這一回卻不似以往那般,小貓兒叫似的,一聲又一聲,似泣非泣,似哭非哭,直令人撓心撓肺,這一回分明是動真格的呢,隻見那極度壓抑的啜泣聲中,分明夾著一絲委屈,一絲可憐。
戚修頓時一愣,忙張眼望去,便見妻子穿著一身雪白裡衣,正滿身狼狽的趴在軟榻上,身子一抽一抽的,分明哭得滿是傷心欲絕。
戚修一時隻有些慌了,背在身後的手幾度握緊又鬆開,隻用力的咬緊了牙關,竟一時無計可施。
隻覺得這一日所發生的一切似乎都頗有些離奇。
他也不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麼了。
分明是滿心滿眼、頗為急切的趕回來的,分明妻子給他添菜加碗時心底是十分熨帖的,分明得知妻子半夜還在惦念著他時心中心情是十分舒暢的。
怎麼偏生就將人給弄哭了呢。
這還是第一次將妻子,將女人給弄哭,戚修束手無策的同時,心裡隻有些懊惱。
妻子仍一下一下無聲啜泣著,光聽著那聲音,都覺得定是十分傷心難過。
許久,戚修終是緩緩地隻坐在了軟榻邊沿,瞧著妻子的背影瞧了半晌,適才乾巴巴的道了句:“你莫哭了”
見妻子並不反應。
過了會兒,戚修抿了抿嘴,又低聲道:“是是我的不是,莫要哭壞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