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修頓時隻覺得一陣筋疲力儘,半點力氣都沒有了。
待歇了片刻,這才微微抿著唇轉過身子去,便瞧見妻子早已背對他躺著,一動未動的儼然已經睡著了。
緊緊挨著牆麵,離他遠遠地。
被子裡微隆起了一小團,不知是不是錯覺,竟覺得有些那道背影有些孤寂及可憐。
戚修瞧了一陣,隻微微抿緊了嘴。
想著這段時日妻子被他弄得心情不好,又因有孕鎮日孕吐不止,夜裡睡得並不踏
實,戚修心裡頓時有些愧疚及心疼。
他輕輕歎了口氣,猶豫了片刻,慢慢的挪了過去,輕手輕腳的替妻子掖了掖被子。
卻忽而感到一陣怪異。
戚修不由一愣,隻忽而一把將秦玉樓的身子輕輕地掰扯了過來,卻見妻子雖閉著一雙眼,睫毛輕輕顫著,上頭卻是沾了一片晶瑩淚水,哪裡就睡著呢?
戚修頓時微微怔住。
明明方才還好好地,明明方才是他“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任由她為所欲為,怎麼現如今反而是她先委屈上了?
秦玉樓似乎並不想讓戚修瞧見,隻捂著眼微微掙紮著要背過身去。
可是她哪裡抵得過他的力道。
戚修雙手隻緊緊的握著秦玉樓的肩。
秦玉樓再三掙紮不過,便再也忍不住了似的,情緒上來,隻忽而一臉委屈的輕啜起來,一邊輕輕的嗚咽著,一邊握著拳頭胡亂往戚修伸手一頓亂砸了起來。
聲音一抽一抽的道著:“放開,你放開,嗚嗚,就知道欺負我,你這個呆子就知道欺負我,嗚嗚”
不似之前那兩次裝模作樣故意假哭博取丈夫的同情,這一回,是真的有些委屈了。
秦玉樓打小沒哭過幾回,為數不多的幾次掉金豆子竟然都是在這個屋子裡,為了眼前這根呆滯的木頭樁子。
她明明狠狠的“欺負”了他,欺負了回去,報得了那晚被丈夫強迫之仇,可不知為何,心裡卻沒有丁點歡喜,沒有丁點“報仇”後的快感。
反而愈加的委屈。
是不是,真的開始在乎了。
所以,人就開始有些患得患失,開始變得計較了,開始變得容易委屈了。
這樣一種感覺,有些陌生,有些無助,也有些令人心生彷徨。
這點花拳繡腿,砸在戚修身上就如同撓癢癢似地,一點都不疼。
戚修半點不阻攔,全程一言不發的任憑妻子捶著打著。
隻雙眼卻一直緊緊的盯著妻子。
直至秦玉樓沒力氣了,哭聲也漸漸地止住了,戚修這才抿了抿嘴,良久,隻湊過去低聲道著:“為夫為夫以後再也不飲酒了”
秦玉樓原是一直閉著眼的,聞言,長長的睫毛隻輕輕地顫了顫。
戚修瞧了,隻一眨不眨的看著妻子,少頃,便又低聲繼續道著:“都是我的不是,莫哭了,也莫要氣了,我往後再也不強迫夫人,再也不惹夫人生氣,再也不會傷害咱們的孩子”
空氣中靜默了一陣。
見妻子久久無甚反應。
戚修隻又緊緊的抿著唇,輕聲問著:“夫人,可好?”
後來,這一句承諾,成了秦玉樓未來耀武揚威的資本。
人往往被逼迫到了絕境,是會絕處逢生的。
譬如,母豬也又可能會上樹。
譬如,戚修竟然也會哄人。
在秦玉樓的記憶中,呆板木訥的丈夫其實也有深情開竅的一刻,儘管,這漫漫一生,僅僅隻開竅過,深情過這麼一回。
但是,後來的秦玉樓慢慢的懂了,有的人天性便是如此,能有過這麼一回,方足矣。
但是在當時,這樣的丈夫,對秦玉樓而言,是有些彆扭的。
她習慣了丈夫的呆,習慣了丈夫的笨,甚至習慣了丈夫偶爾的陰陽怪氣與獨斷專橫,隻唯獨這輕聲細語——
“手疼嗎”
戚修說著,隻忽而輕手輕腳的拉著秦玉樓的手一下一下的輕柔著,末了,又用袖子一下一下擦著秦玉樓臉上的淚漬。
秦玉樓呆呆的任由他為所欲為,好半晌,隻愣愣的擠出了幾個字:“還不許去怡紅館——”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戚修聽了似愣了一愣,好半晌,這才微微揚著唇,低低的道:“好!”
說著,雙眼隻一動不動的盯著妻子殷虹的唇,隨即,緩緩地湊了過來。
秦玉樓隻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夢。
夢中,丈夫變得溫柔小意,他們兩個總算是和好了。
以至於第二日方一睜眼,瞧著旁邊空無一人的位置,竟一時不知道那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直至,起床洗漱妥當。
戚修方滿頭大汗的走了進來,隻見他微微抿著唇,竟看也不看她一眼,卻是直徑走到了她跟前,忽而朝著他張開了手臂。
仔細瞧著,耳尖有些微微泛紅。
歸昕雙手捧著戚修換洗的衣裳恭恭敬敬的走了過來。
這是——
這位大爺是要讓她這個孕婦伺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