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順利拜師說前情(2 / 2)

一開始,他就在李家大院附近轉悠。

李家人還以為是土匪踩點嘞,很緊張了兩天——但杜太爺做土匪,那真是太老了,他這個人也笨笨的。

後來,他就開始敲李家的門,他說想要求見李老爺,說家裡有個孫女,想拜在李先生門下學經典和書法。

李老爺心情不好,就懶得理會這些事。

但杜太爺多倔強啊,他每天來敲李家的門,連續半個月一直來。

李師娘見他這樣執著,心裡就生出好奇。她就想見見杜太爺,聽他怎麼個說法。

杜太爺,從在李家院外打轉,到能夠登堂入室,見到目標人物的太太,那真是暗喜不已。

那李師娘想聽什麼,他就給她說什麼聽。

他一開始喜歡賣弄,說他孫女多聰明伶俐,多勤奮刻苦,多討人喜歡……

但李師娘不大愛聽,反倒對珍卿的身世感興趣。

杜太爺投其所好,雖說家醜不能外揚,但能說的都說給李師娘聽。

給她說珍卿上半年的時候,用零花錢買藥,給窮人家孩子治燒傷。

還有上回中秋上街玩,從人販子手裡,救下一個小女孩兒,這事兒也跟她說了。

李師娘聽了以後,憐憫珍卿身世坎坷,就跟一個祖父混著過。

又覺得這孩子學習勤奮,心眼兒也好,身上有一股子俠氣——心裡大生好感。

她就做了個決定,叫杜太爺把孫女寫的字,先拿過來,由她交給李師父看。

這才有了後麵的事。

餐桌上,聽李師娘講了這些,珍卿飛揚的心情低落下來,心裡挺不是滋味兒的。

是啊,不知根不知底的,人家這麼有能耐的人,憑什麼看了她寫的字,她作的詩,說收下就收下了?

原來是了解了她的事。

這一個多月,杜太爺早出晚歸,神出鬼沒,原來是到這兒來了。

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替她尋了個能講國學、能教書法的師傅。

原本在她心裡,未必多麼想深造國學和書法,所以,本來並沒有多領杜太爺的情。

就是聽了這些前情緣故,珍卿心裡感覺也很複雜,說是感動,但又夾雜了彆的情緒。

杜太爺是□□家長,從來不太尊重她的意見。

——到如今,她變得跟本土女孩兒一樣,不太向家長表露心意。

但杜太爺有萬般不好,有一點,卻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他生活的重心,除了莊稼以後,都是放在她身上的。

珍卿在師娘那裡吃完飯,散步消食,歇了一會兒,還往前麵二進院走。

從北麵走過來,她看到早上見過的小姐姐,又在西廂房的廊下站著,拿著一件蓑衣笠帽和一雙靴子,在那裡整理拍打。

珍卿有點納悶,她上午以為,這女孩兒是這家的小姐。

可奇怪的是,師父、師娘誰也沒提起她,連吃飯的時候,師娘也沒有叫她一起吃。

她指指那個女孩兒,問帶路的老媽子:“那個姐姐是誰啊?”

老媽子連忙擺手,說:

“珍小姐,那可不是啥姐姐。那是老爺的房裡人,端茶遞水的下人,哪配聽你叫她姐姐!你叫她蘭香就行了。”

房裡人!通房丫頭咩?!

珍卿有點難以置信,問:“那她怎麼穿戴那麼好?”而且梳的還是姑娘發式,不是結婚婦女的發式。

老媽子的神情,有點躲躲閃閃,原本挺利索的一個人,忽然變得忸怩了。

畢竟老爺新收的小弟子,人家還是個小丫頭兒,有些話真不好給她講。

房裡人嘛,不同於一般的丫鬟,晚上要給老爺暖床的,隻要主人家願意給臉麵,她就能很有體麵。

但說到底,房裡人沒有啥名份,又不是姨太太或者二房,說到底還是個奴才。

老媽子隻好含糊地說道:“她給老爺侍候得好,老爺太太都賞她,她得了那麼多好東西,可不就體麵起來了。”

珍卿簡直如遭雷擊,三觀瀕臨碎裂。

李師父博學多識、清高傲岸的形象,在她的腦海裡,都漸漸地破碎模糊,化成一片叫人遺憾的幻覺。

她來李家這半天,壓根沒聽說,李家有什麼姨太太、偏房之流,暗地裡還高看李師父一眼。

想他做幾十年的官兒,官場風氣那麼糟糕,老爺子竟有沒有納妾多娶,真是學問深厚淵博,人品也是大大地好。

沒想到,這老爺子,拿這麼如花似玉的年輕女孩兒,沒名沒份地當通房丫頭使。

直到來到東廂書房,重新看到李師父,仔細端詳他幾眼,無端覺得,比上午多了一點猥瑣感。

哎,她上午剛拜了個師父,剛剛崇拜敬重得不行,到下午,就覺得不能直視他了。

下午,李師父繼續教珍卿臨摹《嶧山刻石》。

珍卿學了二十個字的寫法,時間緊張,沒來得及多練習。

這一天,雪一直沒有停,地上積了厚厚一層雪。

她明天還要去上學,今晚必須趕回縣城裡。

師娘怕天黑走雪路會出事,下午不到五點鐘,她趕忙叫家裡車夫,給珍卿送回城裡去。

這時候,雪路已經不好走。

珍卿聽著嗚嗚的風,感受著潮濕的雪氣,覺得耳邊靜謐,心裡也安靜極了。

她腦裡轉過許多頭緒,又好像什麼也沒想。

忽覺得,這裡真是天地廣闊,容得下各種各類的生靈,包括各色各樣的人。

平常存下來的,積在胸中的一點鬱氣,好像莫名散去了。

下雪馬車走得慢些,十裡路走了兩小時,到家裡天已大黑。

而李家的車夫,還要趁夜趕回李家莊。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