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時候,杜太爺來了楊家灣,跟珍卿一塊兒,在楊家過的元宵節。
正月十六,杜太爺就送珍卿去磨坊店,給她的李師父、李師娘拜個晚年。
到了李家,杜太爺送上精挑細選的糕點、好酒,珍卿送了抄的好四本琴譜,師父、師娘都極高興。
師父給她發個紅包,裡麵有六塊六角錢。
而師娘給了她一荷包的金瓜子——真金做的瓜子兒,好閃好閃的呦,閃得人心花怒放。
這麼大的手筆,真把珍卿給震住了。她嚇得不敢要,鬨到師娘生氣了,才收了這麼肥的紅包。
我去,珍卿心想,我前世到底積了啥德,遇到這麼慷慨的師父師娘。
李師父也喜歡琴譜,看到珍卿抄來的琴譜,連連說了幾聲:“孺子可教。”
李師娘也格外高興,對李師父說:“這個弟子,果真沒有白收,你看看,我幫你的忙,倒是幫對了吧。”
然後,李師父又吩咐丫鬟,又去前院裡找香蘭,把他那一套繪圖的《山海經》拿來。
然後,就把這一套繪圖精美的書,送給了珍卿。
珍卿沒有讀過《山海經》,但聽匡先生講過,這裡麵很多有趣的神話,還有稀奇古怪的動物。
這個禮物,珍卿喜歡極了。
得了這麼多好東西,珍卿在李家,學習更加用功,說話做事更加貼心。
閒下來的時候,就主動陪李師父走動,陪他討論些經典詩詞,一會兒上山,一會兒下河的,她也不嫌煩。
而李師娘就太好哄了,陪她說話,陪她吃飯,陪她散步,跟她撒撒嬌,說點兒笑話,老太太就高興得不行,揉著她心肝肉地叫啊。
兩位老人被他哄得高興,自然越來越喜歡他。
有一回,李師父看見珍卿,拿竹紙蒙在圖畫上描,問她是不是對畫畫有興趣。
珍卿一開始還緊張。
這時候的儒學家們,以為小孩兒學音樂、畫畫啥的,都是不務正業——杜家族學裡的九先生,尤其是這樣以為的。
沒有料到,李師父見她喜歡畫畫,不但沒有批評指責,倒起了興致,要教她畫點畫了。
這可真是讓人喜出望外。
中國畫真的細分,學問、派彆可多了去了。
李師父能畫人物、山水、花鳥,據說年輕時喜畫山水,而現在就愛畫花鳥了。
珍卿倒更喜歡人物,正好是李師父不太擅長的。
李師父真是好老師,她讓你明明白白地學。
他沒有一上來,就教珍卿怎麼畫。而是讓珍卿先了解顏料的知識。
隻講這國畫顏料的種類、產地、性質、使用方法,就聽得珍卿直發暈,暗覺這中國畫的顏料,那學問已經很大了,真正要畫起來,怕是更要下功夫。
到正月下旬,她準備回縣城開學的時候,她做了一大冊子的筆記,都是關於國畫顏料的。
她先得都給它背下來,再說其他的。
一到開學,她就歡歡喜喜上學去了。
六年級的下學期,珍卿十四歲了,她終於開始發育了。
從今年過了正月後,她就感覺到平平的胸脯上,開始一跳一跳地,時疼時不疼的。
胸口的一片,真是不能亂碰,稍微受點擠壓,那都是錐心刺骨的疼。
她記得上輩子開始發育,好像沒有這麼痛苦啊,肯定是這輩子的氣血問題。
這一開始發育,連上體育課,都有點不得勁兒了。
不過,她還是沒有來月經,袁媽安慰她說,就是十七八歲才來的,那也多的是。
有的窮家破落戶,女孩子吃得不好,二十幾歲來月經,也算不上啥稀奇事。
聽她這麼一說,珍卿略微放下心來了。
珍卿在學業上,倒沒有什麼風波,除了勞作課稍微有點費力,其他學科都挺不錯。
就是到了六年級下學期,三個月內有兩個同學,等不到期末結業,就退學回家待嫁去了。
珍卿聽其他同學議論,知道相當一部分人,都不會升初中,等到六年級下期結業後,拿到了小學文憑,大都要回到嫁人了。
這種民國特有之事,讓珍卿感覺很複雜。
到公曆四月底的時候,梁校長在全校集會上通知,本校所有學生,將會參加縣教育局舉辦的,全縣學校統一參加的期中觀摩會考。
校領導們在全校作了動員,要求大家全力備考,這不但是為學校爭取榮譽,也是讓自己綻放光彩。
到了私底下,不少學科的先生,都找了珍卿談話,告訴她一定要好好備好。
不但學校的整體成績重要,個人成績在全縣的排名,在這次全縣學校的評比中,也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珍卿聽梅先生說,這次的期中統考,不但是爭奪榮譽,還是為學校爭取辦學經費,爭取更好的生源。
如此以來,本來不太緊張的珍卿,都被弄得有點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