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卿把這個故事看完,感覺這裡的男主人公,跟陸三哥的人設還蠻像的。
這裡男主人公姓水,母親是不可一世的女強人,這水先生也在家排行第三,留學經曆和長相身材,都跟陸三哥很類似。
這故事裡講的水先生,跟一位薛姓小姐鬨戀愛,那故事情節真叫一個跌宕起伏,狗血橫流。
一會兒是強權母親棒打鴛鴦,一會兒負心兒郎避走他鄉,然後又是女主角悲痛欲死,一會兒又有個男二,對女主角一見鐘情,癡心不悔……
結果這女主角剛被打動,要與愛慕者擦出愛的閃電,卻發現懷了男主角的孩子……
再下麵的故事就沒有了,要看下一期的小報連載。
這狗血淋漓的小故事,簡直太讓人欲罷不能了,難怪這小報生意這麼好。
珍卿看得太神奇了:這些個故事短小精悍,看似娛樂閒章,有時候對故事的敘述,又像新聞報道似的。
就是這樣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才顯得格外的吸引力的
珍卿看得太有趣,於是流竄於數個小報攤,一邊買一邊看。
她原以為小報上載的,多是捕風捉影、博人眼球的東西。
沒想到小報也分各種類型,包括娛樂、新聞、掌故、俗語常識、名家評論、政府命令等,真是五花八門、千端萬象。
但是有品味、有追求的小報,占的數量不那麼大,多數小報表現得還是俗世百態,飲食男女。
珍卿看得大開眼界,一直買一直逛,把陪她逛的胖媽都逛毛了。
眼見過了中午飯點,她帶胖媽到一個魯菜館,小小地搓了一頓。隨後才帶著她沒看完的小報,回到了謝公館。
珍卿這一下午,把給中西文藝書局畫的插圖,整理裝好,打算明天一早送過去。
讓他們書館編輯組的人,快點把畫稿審好,有需要修改或重畫的,她趁開學前這段時間,還可以趕一趕。
第二天,珍卿按講劃把畫稿送去。回來吃了中飯以後,胖媽跟珍卿絮叨:“今天,三少爺他爹,派人來要錢來了。”
珍卿立刻感興趣:“要養老錢嗎?”
胖媽正給珍卿縫襪子:
“他們陸家也是富人,養老錢不至於。
“就是看三少爺,買鼓也掙錢,買地也掙錢,現在辦廠也掙錢。這當爹的看著眼紅,又有後老婆攛掇著,就總想來踅摸兒子的錢。”
珍卿納悶地問:“買什麼鼓?”她腦海裡出現各種同音字,想了一會兒才問:“是不是買股票?”
胖媽就點頭說:“對對對,就是在啥所裡買一些票,等它大漲了就賣出去嘛!三少爺是個能人,眼光好,他買股回回都賺,那好些沒眼光的,賠錢賠得跳樓跳江呢。”
珍卿挑動眉毛,暗想:陸三哥不但在工商業界混,竟然在金融界也是點金聖手呢,好牛蛙。
胖媽坐在燈旁邊,給她縫一隻扣子,看她難得無所事事地走神,問:“五小姐,你發什麼呆啊?”
珍卿就轉過頭來,背靠在書桌上,想了個話題說:
“一開始教我的柯先生,寫信過來,說他在老家結完婚,就乘船往美利堅國留學去了,以後也許很難見到了。”
胖媽暫停手中的活,回想了一下,撇著大嘴說:
“五小姐,那柯先生麵麵搭搭的,你彆是惦記上他吧。”
珍卿無語地看她:
“人的感情多著呢。有親人的情,朋友的情,還有師生的情。照你這樣的心思,但凡男女在一塊兒,那都要往歪路上想呢。”
“再說了,我才多大呢,不滿十六歲。我是還沒鑿好的石獅子,我一竅還沒開呢。
胖媽“嘁”了一聲:
“沒親緣的漢子婆娘,那湊在一塊說說笑笑,眉來眼去,日子長了,那能鬨出什麼好呢?
“這虧得五小姐你小,要不然,就不該請這年輕後生做先生。
“就說後邊的林蘭馨小姐,跟你原先那位宋先生,那不就是乾柴禾,碰上一點火星子,那不一燒就燒大了。”
珍卿滿腦袋問號:“宋先生,早就不來了啊!”
胖媽哼笑一聲,說:
“一對公母看對了眼兒,那就是山上的石碾子往下滾,哪兒能刹得住啊!
“宋先生不來,林小姐可長著腳,她自己不會跑出去?
“宋先生和林小姐,就在謝公館東邊林子裡,摟在一塊兒對著啃,那動靜,就是西門慶遇上潘金蓮,褲子一退就是榫對榫卯對卯。
“這要是擱在我們那裡,倆人都要浸豬籠的,瞧這傷風敗俗的——”
胖媽的話音戛然而止。
她大概意識到有些話太過火辣辣,不是小丫頭片子該聽的。
所以她立刻緊急刹車,不管這車開到哪兒吧,反正不能開到成人廣播學院去。
珍卿也是發現啊,大家總是說封建禮教,把人性禁錮得咋樣。
但這些底層的大媽們,尤其是三四十歲的,私下裡敞開嘴皮子說話,那真是特彆的黃暴,真的黃暴。
這幫子人啊,比念過生理學的大學生,更懂得男人和女人的生理構造。
珍卿在老家和在謝公館裡,都聽到過這種猥瑣又興奮的議論。
作為祖國的小花朵,西門慶和潘金蓮那點事,她真的不想聽一個老媽子跟她議論。
聽到林蘭馨和宋先生的事,珍卿感覺其實很複雜。
撇開她與林蘭馨的隔閡,珍卿真是替這個女孩兒,暗暗感到危險和後怕。
那位斯斯文文的柯先生,也讓人覺得很一言難儘——這種事好歹找個賓館啊。
這個時代的男男女女們,在新道德和舊道德之間,徘徊躑躅,一時要向左,一時要向右,真正深究起來,沒有一個人是道德完人。
想要一個心心相印的伴侶,就免不了違犯舊規矩,摽起膀子跟封建家長對著乾。
想對舊式的家長和規矩有個交代,接受一個不鐘意的伴侶,那也許又是對自己的為難和折磨。
這些人所做選擇的是非好壞,珍卿覺得沒法去評頭論足——因為她沒有親身經曆。
但陸三哥比宋、林二人強的是,他至少經濟上獨立了。於人於己有什麼後果,他處理的空間更大。
而且珍卿下意識覺得,像陸三哥這麼精的人,他不會讓自己的處境太被動的。
但宋先生和林蘭馨兩人,這樣義無反顧地投入愛河,他們以後的生活怎麼保障呢?
珍卿從對宋先生的觀察中,感覺他財務上並不多麼自由。
而林蘭馨的處境就更尷尬。
現在舊式家庭的女孩子,通常是沒資格分家產的,有一次變相分家產的機會,就是嫁人時帶走的嫁妝。大部分家產沒有女孩子的份。
想要帶走嫁妝,就必須先得依照婚約結婚呐。
但林蘭馨這樣行事,明顯是不想跟原未婚夫結婚的啊。
而且林蘭馨那位早亡的父親,早年是特彆出穴的敗家子,吃喝嫖賭惡習俱全,把他這一房的家產全揮霍光了。
林蘭馨姐妹倆的嫁妝,都是她們伯父、伯母張羅的。
林蘭馨的伯父伯母,都是舊式的家長,恐怕容不下她這離經叛道的行為。
假如林蘭馨非要甩開婚約,要跟宋先生一起。
那她以後能花銷的銀錢,就是她攢在身邊的首飾——這是女孩子婚前能擁有的東西。
以典當首飾度日,以後就是坐吃山空,想想都覺得沒著沒落的。
而珍卿父母逃婚私奔的經曆,給她留下很深刻的教訓。所以,她在這方麵很理智。
她就算有朝一日很瘋狂地愛上誰,也絕不會像林蘭馨這樣,不知道先為自己尋求一個保障。
說到自我保障,珍卿很是懷疑,這時候小雨傘發明出來了嗎?
就算小雨傘已經發明出來,肯定還是很小眾的東西。
珍卿小時候聽過,有的窮人家裡,孩子一個一個地生,生出來養不活,又一個一個地溺死。
她以前想不明白,為什麼非得有這麼痛苦的過程,避孕不好嗎?打胎不行嗎?
其實原因沒那麼複雜,因為窮人沒有避孕的方法,而打胎藥也花錢呐,不少打胎藥也傷身體啊。
林蘭馨能保證隻談火熱的戀愛,而不必承擔糟糕的後果嗎?
這個時代禁錮女性,壓榨女性,貶低女性,把女性當成消耗品、附屬品,這是令人深惡痛絕的事實,珍卿也沒辦法否認。
一切有覺悟有誌氣的女性,都應致力於推翻這種吃人的舊道德,創建平等善意的新秩序,但這畢竟有一個過程。
在舊道德還沒有被推翻,而新道德還不能保護你時,生活在這個大框架裡的人,尤其是女性,一定要學會自我保護,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所以,珍卿覺得,林太太作為母親,吳大嫂作為姐姐,對林蘭馨這個妹妹,沒有真正儘到責任。
算了,不想啦,這種事沒有她插手的餘地,她也沒興趣插手。
作者有話要說: 確實晚了,看情況,晚上有空的話,再更一章吧感謝在2021-04-23 14:33:05~2021-04-24 16:35: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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