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美術生那些事兒(2 / 2)

珍卿從南邊回到謝公館,先趕緊衝了個涼。

胖媽特意上來告訴珍卿,她前晌去見羅蔓茹身邊那陳媽了。

陳媽把羅蔓茹回家後的事,一五一十都跟胖媽說了。

羅蔓確實中暑挺嚴重——或者還有點彆的什麼病,總之回家後就哭鬨不休,對陳媽和她老伴又打又罵。

陳媽本是老實巴交的人,但胖媽手裡有那張債據,而這位太太又不受寵。

陳媽他們炸著膽子扯慌,一口咬定太太不是犯了癔症,就是去謝公館的路上中邪了……

那魏耀庭大熱天當了一天班,回來被這“瘋瘋癲癲”的老婆惹煩,將他打罵了一頓,就出去找新娶的小老婆了。

羅蔓茹和魏耀庭,對傭人都算不好的,陳媽兩口子已經背叛,以後,再說破真相對他們沒好處,這麼糊弄過去才是首選。

所以後患也許有,但沒有那麼大。

胖媽依照對他們的約定,當場把那張賠錢的債據撕碎了。

胖媽說完這事就出去,珍卿自學一會兒德語,吃過晚飯又讀一會兒德語,就叫胖媽把報紙送上來。

《新林報》第二版有篇文章,標題比較聳人聽聞:

正標題是:顏伯達將軍慰撫滇軍,歸途不幸染瘧身亡。

副標題是:滇南鐵路工人死瘧者五六萬,當地土民疑為亡魂作祟

這文章開頭簡述新聞事件,說顏伯達將軍受韓領袖差遣,前去頒布對滇軍雲誌舟和餘連韜二將軍的任命,並且慰勞不知乾過什麼好事的滇軍。

然後,顏將軍染上滇境風行的瘧疾,在歸途的火車上突然病發,沒一天就不治身亡。

這篇文章痛悼顏將軍之死,說他是公民黨的大元老,當年追隨先總統南征北戰,那是立下過汗馬功勞的。

可歎顏將軍年老體衰,沒等火車開到大城市用奎寧救命,就因肝腎衰竭死在了火車上。

但接下來的內容就畫風一轉,從十幾年前滇南鐵路開工說起。

它說修築滇南鐵路的地段,地質條件和氣候環境都複雜,自古以來就是流放要犯的瘴瘧之地。

而承建這個鐵路的法國公司,壓根不把中國勞工當人看,工作強度大不說,生活環境也極艱苦。

修築滇南鐵路的頭一年,承建工程的法國公司,在淫雨暴熱的時節,還維持著龐大的施工隊伍。

當年的瘧疾大流行,造成近五千工人死亡……

滇南鐵路一共建了七年,據說死於滇南鐵路工程的勞工,至少有五六萬人。

然後這文章又畫風一轉,講了當地的一些傳說,營造了詭異的鬼故事氣氛。

珍卿覺得這篇文章特怪,前麵講政治事件,後麵講勞工血淚,最後卻以鬼故事落幕。

這文章好像是個良家婦女,遇到想逼良為娼的強人,她想做個堅貞不屈的烈女,卻又礙於強人的刀斧,不能真實地表達意願……

這滇南鐵路的修建,說起來是前清的事了。六七萬是一個屈辱而慘烈的數字啊。

如今的民國看似好了一些,但勞工的命還是不值錢的。

不過,這作者到底想說什麼呢?是想借顏將軍說軍政,還是想借勞工說國勢呢?

珍卿又把文章看一遍,發現它還真在講政治,隻不過三言兩語極儘含蓄。

原來的滇州王被手下推翻,手下們又開始龍爭虎鬥,爭奪這滇州一地的實權,這不就把滇州弄得烏煙瘴氣嘛。

這中央政府的韓領袖就插手了嘛!

他把勝出的爭奪者封官賜爵,雲將軍為二十八軍軍長,餘將軍為二十九軍軍長。

瞧瞧,瞧瞧這韓領袖的用心,給了兩位將軍同樣的名份,就是要他們繼續龍虎鬥,他肯定想著坐收漁利呢。

唉,《新林報》受歡迎是對的。

它能總滿足大家的獵奇心理,有時候又有未竟之意,並且在一篇文章裡,把國勢、軍情、民生、傳說熔於一爐——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

珍卿看完這個又看其他報紙。

她好久沒認真看報紙,一看之下地才發覺,江南的夏天蚊蟲肆虐,不少地方都發生瘧疾疫情。

但是萬幸的是,這瘧疾的發生都是點式的,不像之前肆虐西北的肺鼠疫,危急到不得不封鎖西北地區。

他們現在治療瘧疾,就是用金雞納霜。珍卿見過藥店賣的奎寧丸藥,價錢特彆特彆貴。

她想起《詩經》裡的一首詩。

陸三哥忙到很晚才回,胖媽一直等他回來,跟他悄悄說了一件事兒。

說羅蔓茹跟前的陳媽告訴她,她們家男主人魏耀庭最近,神神叨叨地要乾一件事,說要把什麼真藥換成假藥,好像說是治打擺子的藥……

現在已經快十點,四裡燈多滅掉了,除了拐腳處的小燈,就是滅蚊燈還亮著,能聽見蚊蟲嗡嗡地叫。

陸浩雲眼睛一眯:奎寧丸最近非常緊俏,黑市上價錢翻了幾多倍。這魏耀庭是想掙大錢啊。

胖媽說完事正要走,忽又退回來說:“三少爺,五小姐想找你說話,一直等著你,不曉得現在睡沒睡。”

陸浩雲下意識看斜對麵,胖媽正想去敲一下門,陸三哥趕緊阻止了她,說待會他自己去看看。

他回房花五分鐘衝了澡,不到十分鐘,珍卿的房門就被他敲響了。

好一會兒沒有聲音,這樓裡的人都睡下了,隻聽見外麵蟲子的叫聲,倒把走廊趁得更寂靜。

陸浩雲微微有點失望,覺得小五多半已經睡了。

他正消化心裡的失落,眼前的房門忽然打開。

就見明眸皓齒的小五,披著微泛栗色的一頭秀發,睡眼惺忪地站在門框裡。她左臉頰有一道紅印子,不知道被什麼壓出來的。

陸浩雲莫名覺得蹐跼,他舉起手搔了下額頭,把手放下來插進荷包裡,又發現這睡衣沒有荷包。

但珍卿沒看出他不自在,聽他笑著說:“時間太晚了,事情若不緊急,我們明天再說也行?”

珍卿揉著眼說“沒關係”,她剛才趴在睡了一會兒,現在走了困睡不著了。

珍卿給三哥搬個椅子,怔怔看著三哥頭上的水,落在地毯上,暈成濕濕的一片。

陸浩雲的視線放在彆處,想擺脫情緒的一點浮騰,他拿起桌上一幅字,問珍卿:

“怎麼突然寫這首詩?”

這幅字寫的是《詩經》中的《鹿鳴》。

珍卿有點頭疼似的,揉著腦袋說:

“三哥,我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以前覺得跟我無關,也沒有多上心,現在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陸三哥神情費解,坐下提一個建議:“那讓彆人幫你想,是老家的事情嗎?”

珍卿看著溫良的三哥,把腦袋磕在桌板上,很感自我唾棄,□□著說:

“是隻有我曉得的事,彆人都不知道,他們也無從想起……”

三哥看她磕自己腦袋,連忙扶正她的脖子,笑著安慰:“不重的事才易忘卻,你想不起來,也許是因為它不重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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